“应空青与付绮行事张扬,敢在宫中建祭坛拜蛇神,想必姬贺明应当知晓此事,”他微作停顿,往门窗那边微微偏头,搭在杯沿的手稍稍蜷起,“至于李将军,此事不必再做隐瞒,小晏并没有你们想的那般脆弱。”

听他这么一说,步重不由得长叹一气:“确实,但这几日大起大落的,他娘亲刚走,你又这事儿还是过几日再与他说吧。”

松晏拎着茶壶折返,路上不小心撞到人多耽搁了会儿,回到房中时沈万霄已经回房歇息了,步重与勾玉不知去了何处,只有风晚负手站在窗前,背影看上去颇有几分落寞。

“他们都走了啊?”松晏将托盘搁下,寻思着既然人都散了那他也早点回去休息,这几日他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吃也吃不下多少,先前都一直硬撑着,不想让他们看出异样。

风晚却是个不体贴人的,见他要走便出声叫住他:“松晏,我有事要与你说。”

松晏揉揉眼睛坐下,强打起精神:“你说吧,我听着呢。”

“琉璃灯,”风晚有些犹豫,思量半晌终还是往下道,“之前花迟以身祭灯,让琉璃灯破碎,那之后步重便将琉璃灯碎片带回去重新拼了起来,单家找不到琉璃灯便以假代真,重新做了一盏来蒙骗天下,应绥那边”

“我这脑袋!”松晏倏地抬头,脸上倦意全无,“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应绥还等着用琉璃灯救他娘亲呢!”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渐渐低落下去:“可琉璃灯已经”

风晚摇头:“琉璃灯灯罩虽毁,但灯芯还在。”

“灯芯”松晏不解地看向他,“可灯芯不是我娘吗?”

“在你娘牺牲自己之前,绝禅便将灯芯给了步重。”风晚缓声说完,而后静静注视着松晏,心里五味杂陈。

热烫的茶水溢出杯口,烫的手背发红。

松晏猛地缩手,心里一阵刺疼。

琉璃灯的灯芯既在,又何须百里轻舟去作灯芯?

见状,风晚将手帕递给他:“找点凉水冲一下吧,会舒服些。”

“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风晚被他问得一愣,俄顷,方才笑道:“应绥也算是你亲戚,你已经失去了娘亲,想来也不愿意见他受如你一样的苦楚。”

“我与他并无交情,所谓亲戚也不过是个名头,初次见面他便抢了我的东西,”松晏起身,目光稍冷,“这样的人,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他?”

风晚挽袖仔细擦去桌上的茶水,神色柔和:“你会的。”

松晏盯着他看了一阵,企图找出些端倪,奈何什么也没看出来。风晚与他说这些,看似无一句假话,却又处处都不真心。

若说风晚想挑拨他与步重的关系,这么些天的相处以来风晚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理由,而不是用这种低劣的栽赃嫁祸。但若说风晚只是为应绥说几句话,大可以在众人在时便说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

松晏微微眯眼,看他就像在看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风晚并不介意他探询的目光,自顾自将茶桌清理干净,理理衣袖直起身子道:“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总之我已经将此事说给你了。至于步重,以后你是要继续信任他,还是提防他,你自己决断便是。”

“他陪着我长大,”松晏拉开门,“于我而言亲如父兄。此事我会问明白的,不用你费心。”

语罢,他便大步离开,身后只传来一句:“如此最好!”

他一直走到沈万霄房门前,想要叩门的手抬起又放下,心乱如麻。

最后是沈万霄有所察觉,先他一步将门打开,他才犹豫着抬脚走进去。

“怎么了?”沈万霄分了一半卧榻给他,自己躺进靠墙那侧。

松晏翻身抱住他,怕挤着他的伤口便没抱太紧,朝他抬头笑笑:“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沈万霄“嗯”了一声,手上用力将他搂紧一些:“风晚与你说了?”

“你怎么知道?”

“他说有事与你商议,我便猜到了。”沈万霄索性坐起身,屋子里暖黄的烛光在墙上照出他的身影,朦朦胧胧地在他眼里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芒。

松晏挪挪身子将头枕到他腿上,抓起他垂落在身侧的长发把玩着:“财宝平日里待我最好,他不救我娘,兴许兴许是因为他有更要紧的事。”

“小晏。”沈万霄握住他的手。

松晏闻声发怔,沈万霄对他的称呼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叫他松晏,有时叫他小君,有时叫他崽崽,但叫小晏却还是头一次。

像是,只有家中长辈才会称呼的乳名。

在他出神时,一颗圆滚滚的珠子落在了他掌心里,触感微温。

疯骨

“这是?”松晏捧着琉璃珠子,茫然发问。

“灯芯。”

灯芯。

松晏陡然怔住,琉璃珠子散发着柔和的月白光芒,照着掌心里的纹路就像是月光洒在起伏的山峦之上。

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