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晗还是不撒手:“娘,你晚上会回来吗?”

这孩子,大概还在为昨晚的事不安呢。

江忆在他脸上掐了一把,道:“阿晗在这,娘不回来还能去哪?”

她都没发现自己声音有多柔。

男娃得到承诺总算开心了,又赖在她身上腻歪了好一会儿,才把江忆放出去。

现在刚入了冬,北地的风又冷又硬,吹的人头昏脑涨。

江忆也是在北方城市成长起来的,很快就适应过来,紧了紧领口,顺着印象中的路走到正街。

寿北县就这么一条主街,卖的好的铺子都盘到了这边。

她记不清具体位置,便从街头开始走,走了没几家,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好像在议论什么:“砸成这样,还能开门了么?”

“开个屁!东西都被糟蹋完了,拿什么卖?”

“开不了就开不了呗,你骂什么人。唉,你闻没闻到什么味,怪臭的。”

“我也闻到了。来让一让、让一让,我过去看看……我的天老爷啊,这是谁干的啊,恶不恶心?”

“怎么了怎么了?”

“里面被屎尿糊了一墙!”

江忆有种不祥的预感,小身板拨开人群往里挤。

老少爷们看热闹看的正憨,被她挤的抱怨连连,看清来人是谁后立马住了口。

江忆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们被她容貌震撼,因为出门前她又往脸上涂了黄汁。让他们闭嘴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口里被砸、被糟蹋、被屎尿糊成公共厕所的,可不就是她的江氏绣房吗?!

报复

眼下,柜台和绣架拆的拆、砸的砸;

布匹和绣品被剪成碎片,一块完整的都没留下。

整个铺子就跟地震了似的,江忆也是从被劈成两半的牌匾上,「江氏」那两个字里认出来这是自己绣坊的。

然而,最惨的还不是这些。为了把江忆往死里恶心,铺子三面墙都被泼满了屎尿,现在已经牢牢的冻在墙上,形成一层土黄色的冰壁,想清理都找不到从哪下手。

江忆抱着臂,不发一语。

见她来了,大家都噤了声,也有心肠好的准备帮她收拾。

对面卖包子的大婶以为她被打击到缓不过来,安慰道:“小江啊,收拾收拾再放放味道,个把月就能重新开张,别太难过,正巧趁着天冷歇一歇。”

说罢,她又指着几个街坊啐道:“回家拿铁锹去,别在这傻站着。”

大婶是个热心人,平时没少帮衬邻里。

听她发话了,被点到名的人点点头,依言回家去拿工具。

刚转身,他们听见小妇人冰冷的声音:“不必了,谢谢大家。”

大婶以为江忆不愿麻烦别人,拉着她的手道:“没关系的,大家都搭把手,这点活一会就干完了。”

小妇人的手软软嫩嫩,大婶怜惜她命苦,对她一直多有照顾。

江忆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表情缓和下来:“谢谢大婶,真的不用了。”

大婶急了:“怎么,你要关了铺子?”

“当然不是。”江忆把手抽出来,“大婶,跟您打听个事,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大婶被她问的发懵,心想这小妇人怎么还能不清楚张家做什么生意。

但转念一想,为了避嫌,她不问不看也是正常。

遂好心道:“酿酒、开酒庄的。”

说着,她恍然大悟般拍了下额头,“你怀疑是张家做的?”

不用怀疑,除了张家没人能在一晚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江忆也不信一个要时刻伪装自己的绣娘能再得罪谁。

看她不说话,大婶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报官?”

报官有什么用,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江忆目光落在残破的牌匾上,大婶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江忆转头莞尔一笑,道:“大婶放心,用不上个把月,半个月后就能重新开张。”

“半个月?味道散不干净,会白白污了你那些绣品。”

「没关系。」江忆笑意更深,眼波流转,“那就不卖绣品了。”

小妇人面黄肌瘦,平时就像朵娇花似的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精心呵护。

可这一笑,老少爷们们都怔住了。眼前勾着嘴角的小妇人哪里像娇花,分明是朵开在悬崖峭壁的野玫瑰,恣意张扬,风吹的越大她就越香。

谢过众人,江忆头也没回的离开铺子,用一天时间把整个寿北县逛了个遍,都要冻透了。

进到巷子里,江忆看到有个小人站在自家门前,翘着脚往这边瞅,身上瞬间就暖和了。

她是孤儿,事业发展起来后自己租了间不错的公寓。

只是每当下了班解开门锁,迎接她的总是黑暗和寂寥。

她还没体验过这种被人盼着回来的感觉,好像房子从此以后就不叫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