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苓并不缺这一个孩子,张多昌被绑架后,他甚至都没费心寻找,更不愿意出对他来说也在承受范围内的五亿。

那时的张多千年近三十岁,她虽然没有孩子,但是骨子里还是挺喜欢小孩的。

张多昌没出事之前性格乖巧可爱,姐弟俩关系也一直都很不错。绑架案发生时,张多千是整个张家上下最坚持救出张多昌的人。如果没有她,或许张多昌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再次醒来,张多昌浑身又痛又痒,他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他脊髓损伤得十分严重,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张多意那时就在他病床前,带着理所应当的愧疚,显而易见的恐惧,还有掩饰得十分拙劣的庆幸。

他们两个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年龄只相差半岁,所以同一年进的小学,并且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里。

学校离家很近,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每天放学时,家里的佣人会来接他们。

出事的那天是个周五,本来该张多意做值日的,但是他忙着去打游戏,就拜托张多昌和他换。

打扫完卫生后,张多昌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但来接他的佣人迟迟未到,考虑到回家只需要几分钟,他也就没有再等,直接回家了。

此后,便是如坠地狱的一生。

这一支烟又抽到了尽头,两人同时从回忆中挣脱,张多千吸了口气,问道:“他真的得了艾滋病?”

张多昌哂笑一声,无不嘲讽道:“假的,骗他的。”

实际上只是重感冒而已。

松了口气,张多千并不希望看到张多昌为了报仇而牵连到太多无辜的人。

从前的事上他是受害者,可如果复仇行动不加收敛,岂非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施暴者。

如今一报还一报,张子苓锒铛入狱,人人喊打;张多意颠沛他乡,生不如死;张家树倒猢狲散,钱财也尽数落在了外人手里。

名利两空,全都罪有应得。

临别之时,张多昌说他要出国了。

这么多年,他心里藏着太多事,件件郁郁不能平,偏偏面上还要伪装得与世无争,温润如玉,或许是因为忧思过度,愁肠百结,张多昌身体并不好,走到现在,已经是绝症晚期,时日无多。

临到终了,他送走了自己最大的仇人,下一步,也该送送自己。

直到张多昌操控着轮椅走出别墅,张多千仍旧没有回头,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指尖火光明灭,好半天后,张多千才淡淡道:“进来吧。”

她身后走进来一个女孩,十八九岁大,个子不高,容貌清秀。

张多千这才转身,迎风而站,风将她的发丝吹得猎猎飞舞,凌乱却别有美感。

一片寂静中,张多千出神地凝望着面前的女孩。

如果张子苓在这里,恐怕就会发现,眼前的少女肖似他的一位故人。

或者说,仇人。

张多千伸手拢了一下肆意飞舞的头发,冲宋星澜勾了勾手,笑道:“澜澜,过来。”

宋星澜却不为所动,仍站在原地,她神情复杂,带着一丝不明就里,清泠泠地开口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张多千笑了一下,像是在看明明生疏笨拙还自以为天衣无缝,计划高明的小孩般,风情万种的脸上隐含着似水般的温柔怜惜与包容:“澜澜,如果我当时我不救你,你打算去引/诱谁?”

“张子苓吗?那个快六十岁的老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走向宋星澜。

哒哒哒的声响,高跟鞋仿佛踩在了宋星澜心上。

宋星澜脸色一白,既羞又恼,她没想到从一开始张多千就知道她刻意接近她的目的,却对此表现得一无所知,让她的一切筹谋与计划都好似跳梁小丑一般,惹人发笑。

叹息一声,张多千停在宋星澜面前,怀揣着万般温柔,轻声道:“我不是故意瞒你。”

宋星澜本就比她矮一个头,又穿着平底鞋,衬得张多千一时间格外居高临下。

少女仰起脸,眉目凌冽,毫不掩饰的恨和怒。

心蓦地痛了一下,张多千见惯了宋星澜平时温柔备至的模样,纵使一直以来她对宋星澜的一切都心如明镜,此刻也难免感到心痛如绞。

只怔了一瞬,张多千挑起嘴角,轻佻地笑了笑,明知故问地问:“这么恨我?”

宋星澜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憎恶道:“当然!你爸逼死了我妈!你们全家都是刽子手!”

宋星澜是当年凤岭酒业董事长宋凤的女儿。

在凤岭酒业被天河集团恶意并购后,宋凤在整个津苏地区都再无容身之所,她被逼出国,在国外生下了唯一的女儿宋星澜,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宋凤去世的时候,宋星澜才满刚八岁,本该是不知事的年纪,但这八年来,她每一天都活在母亲的哀怨不甘与愤恨嫉世中,自然而然地秉承了母亲的遗志,立誓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