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里他孤独的身影飘零,突然有人叫他:“哥哥。”

“哥哥”她还在叫,应该是个小屁孩,跑在地上踩起一滩水,溅在他腿上。

“哥哥我的雪球啊”她大哭起来,发音不规范。

华峰停下脚步扭头,瞪她:“是你?”

他刚在医院知道,母亲没有再花父亲一分钱,而是在一家新装修的门面打扫卫生,甲醛中毒得白血病去世,这就是命运,厄运专找苦命人。

那门面的主人家在医院一直在给他道歉,华峰转身走了。

而这个小女孩是那家人的小女儿,母亲最后提过的那个小女孩。

“嗯嗯嗯”小女孩点头如捣蒜,她趴在地上捡水里的雪球,“哥哥棒我捡”

华峰这才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小白纸袋子在大雨中已经湿透了,在她捡雪球的时候丢在地上。

红山楂滚了一地,被淙淙水流冲着跑,白色霜糖已经化没了。

华峰痴痴看着,小女孩就在地上拉他裤子,“棒我捡啊!”

“你先把纸袋子捡起来,我就帮你捡。”

“不要袋子要雪球!”小女孩摇他的腿。

“那你自己捡。”华峰转身。

“哥哥!”小女孩在后面喊,“袋子见啦!”

华峰转身见她提着小白袋子,他嗯一声,蹲下身帮她捡雪球兜在她衣服里。

“哥哥,袋子?”小女孩朝他扬了扬手中破烂的小白袋子。

“扔到垃圾桶。”

呃?即便以小女孩的逻辑也觉得奇怪,要扔干嘛捡呀?但小女孩还是把小白袋子扔进了垃圾桶。

华峰从兜里拿出湿了的卫生纸擦了擦手也丢进了垃圾桶,“以后不许随地乱扔垃圾知道吗?”

“哦哦哦”小女孩敷衍他,又抬头甜笑:“哥哥送我肥家!”

“自己回去。”华峰脚步不停。

“哥哥”小女孩又哇哇大哭,“刚跟你走我才民路了”

深夜的大雨,这么小的孩子,她怀里抱着的是那样的山楂球。

华峰还是矮身抱起小女孩,“你家在哪?”

小女孩是个一会哭一会笑的性子,这会又笑起来,回家途中竟然还有一家店开着,是彩票店,小女孩戳他,“刮刮乐!”

“你真是烦。”华峰进门买了好长的刮刮乐给她,小女孩立刻刮起来,他嗤笑:“这么着急?不等回家再刮?”

“爸爸就是马上刮。”小女孩笑眯了眼睛:“我和爸爸一起刮。”

果然都没中奖,小女孩很沮丧,苦瓜小脸反而能把人看乐,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唉声叹气,用衣服擦了擦山楂吃进嘴里,又拿了一个喂给华峰。

华峰侧头避过,“脏。”

“擦过了。”小女孩又用衣服擦了擦展示她真的把脏水擦干净了,却不想她衣服上也是刚捡雪球擦到的脏水,她又往他嘴边喂:“哥哥雪球!”

华峰低眸看了眼,红色的山楂,他吃进嘴里。

小女孩很开心,她吃一个给他喂一个,又被华峰教着拿张纸包住吐出来的山楂籽,不许乱吐。

“你叫什么名字?”

“尹素游。”

如果不是尹素游出现在他最孤立脆弱的那一刻,如果她怀里抱着的不是霜糖山楂,那么王安羽相信华峰都不会回头驻足。

可偏偏她出现在那一刻,偏偏她抱着的是霜糖山楂。

王安羽还穿着拖鞋站在家门前,不知不觉泪水流了满脸。

她哭的是那样悄无声息,就像她这个人,不温不火,克制、压抑。

尹素游今天来就是想看她伤心、受挫,她哭了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但她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开心。

她为什么要开心呢?她又过的有多好?他们之间的所有美好都在她心智未开的幼年。

随着成长,她身上属于她生活环境的烙印越来越深,华峰地位却越来越高她几乎很少能见到他,她成长的所有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也无法和他开口。

这世上有穷人幸运遇上富豪,最后当一辈子朋友的事吗?

而她们都不知道,即便那一刻尹素游抱着的是霜糖山楂,华峰也不会停留,那么多人命在他手中逝去,他又岂是心软的人。

只是因为,那个抱霜糖山楂球的小女孩,是华峰母亲弥留之际提到的人。

尹素游自嘲一笑,故意扬起下巴,拳头却在衣服兜里捏紧,指甲刺进肉里,“王安羽,你看,只要我想,峰哥就不可能喜欢你吧。”

“不喜欢也没什么。”王安羽摸了摸兜里没有纸巾,她想起来是刚在车上她清理下身用光了,她低头看着手笑了笑,“我喜欢他也不能强求他喜欢我吧如果哪天我真付出够了受不了了想要强求他,那我会主动先离开的。”

我不会像泼妇一样哭、骂、卑微乞怜,我会先离开,带着我最后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