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一半人员来自附近工厂的流水线上,他们和玉眉、林泽熙这样的外来务工人员一样,奔着赚大钱来到深圳打拼,蜗居在这小小角落,对未来生活充满盼头。

而像玉眉和林泽熙这样的同村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中成为彼此相依偎的半路亲人,关系较之从前更加紧密。

但世事并不总是无波无折、风平浪静。

玉眉知晓林泽熙是同性恋缘于一次工资加薪。

那天发薪日,玉眉拿到了全勤,因为能干,还额外涨了点薪水。

晚上,林泽熙说要给她庆祝,买了烧鸡、卤味还有三瓶青岛啤酒。

玉眉第一次喝酒,就对酒产生了一种极度的排斥,苦死了,她喝一口就放下,后来全进了林泽熙的肚子。

林泽熙酒力也一般,喝完脸颊就酡红一片,聊自己的事,像开闸放水一发不可收拾。说她打小就被管着,最前边是父母,往下是哥哥,几座大山一个压着一个。

摔碎一个碗要挨打,要训斥,多吃两块肉甩个巴掌,导致她现在半只耳听力很差。儿时替哥哥背锅,她爸一个烟灰缸砸过来,额角撩开刘海,就是条无法愈合的小疤。

后来他们说林泽熙越活越叛逆,一去就去千里远,几头牛都拉不回来,越来越不服管教。

林泽熙说到一半在那低声笑,庆幸自己离家早,她在家里活得实在压抑憋屈,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被干涉,毫无个人空间和隐私可言。

玉眉听到这时还算很耐心,替林泽熙不平,说你这家比她那儿还过分。

林泽熙常教她要硬气,要学会对不公平说不,忍耐只会一直被人压着,吸干血肉。玉眉没懂,一直到父母食言,断了她的生活费,任劳任怨近二十年的她,到这时,才终有所悟她曾生活在一个吞人的泥沼里。

所以玉眉不是翅膀硬了,也不是被浮华迷了眼,只是清醒了,觉得不该像从前那样当听话待宰的牛。

慢慢的,林泽熙酒劲上来,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太连贯,玉眉听到后头听不懂,嗯嗯啊啊点头应,捧着林泽熙的诺基亚,像平日一样每天等属于她的电话。

她的敷衍被林泽熙看出来,抢过手机,话还是很莫名其妙。

她问我是不是在等江叹铃。玉眉说到这表情忿忿,怪起林泽熙有够傻的,我除了等你电话还能等谁。

再往后的话就更莫名其妙了。

林泽熙快要倒在饭桌前,说,她有个藏得很好的,她家里人谁都没发现的秘密。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替我好好保密。

玉眉说: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叹铃说我藏不住话的。

林泽熙不管不顾,说:你整个人都扑在你那朋友身上了,就不能回头看下我吗?

你说啥?玉眉很无辜,她真的没听懂。

林泽熙彻底趴在饭桌上,看对面的人是眼皮微压,像瞪。

你是不是喜欢江叹铃?

玉眉满脸不解。

林泽熙又问:玉眉,你喜欢女人吗?

不喜欢啊。玉眉更摸不着头脑了,在她眼里,喜欢就是男女恋爱,女人?怎么可能。

我不信。

紧接着林泽熙就扑过来,玉眉不受控,整个人往后边的床铺倒去。

林泽熙呼吸都带着醉意。搂抱玉眉的腰,复又抬起身看她。

她说她有个秘密。

说第二遍了。

我喜欢女人,我也喜欢玉眉。她提醒,你要记得替我保密,谁都不要告诉。

玉眉被震在原地忘了动弹。

这个重磅消息过分骇人。

欸,你怎么那么像玉眉,我没梦到过这么真的

直到林泽熙忽然亲过来,亲她嘴巴,把她拉回神。

玉眉的鸡皮疙瘩走遍全身,一把将林泽熙推开。林泽熙砰一声掉地上,爬不起来,便就地睡着了。

只有玉眉蜷缩在角落消化刚才的画面,她气愤无比,把嘴巴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到流血感到疼了才罢休,从天黑坐到鱼吐白,她后知后觉想,兴许林泽熙对她这么好,也许都是有目的,有所图。今天只是亲自己,保不齐明天扒她衣服。

一个不算好的开头,让死脑筋的玉眉固执地认为同性恋就是这样,不由分说将人推倒,又亲又抱,借着同性这层障眼法和酒后乱性干龌龊事。

第二天林泽熙清醒过来后,拦住收拾行李的玉眉说不要走,要走的人是她。

她真就去住了三天小旅馆,结果因为环境实在脏乱差,第四天发了疹子。玉眉终究不忍心,最后妥协,让她治好回来,两人一个睡厅,一个睡屋子。

但这并不代表翻篇。林泽熙回来后,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玉眉不再和她上下班,和她错开时间,一个屋檐下毫无交流。

林泽熙坐不住,想要和玉眉谈,无奈一天见不到几回面,好不容易两人休息了,林泽熙刚拉住玉眉的手说:我们谈谈。就被玉眉大力甩开,像碰到什么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