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同辛蕾猜测。皇上看她此病来的突然,认定她有意逃避悔婚,所以抢在她开口前先斩断后路,让其没有反悔机会。

金灿灿的圣旨被恭敬地摆放在书案上,明明是不太起眼的位置,此时却格外引人注目。

辛蕾抬首望去,金底黑字洋洋洒洒写出几十行,也在无形之间圈出了困住她的另一方牢笼。

它就似一隻大手,无情地将她笼罩在五掌之下,无地可退,无路可走。

直到最后成为它摆弄于掌间的玩物。

辛蕾在字里行间感到阵阵窒息,她一字字扫过,分明每字都那么清晰俊逸,但她怎么越瞧越模糊?

眼眶渐渐盈满水雾,糊得她看不清前方。

鼻间不断泛起的酸涩与心底蔓延开的无能怒火,辛蕾仰着头,不愿这样快就屈服,她拼命止住酸意,但眼前泪水还是在眼眶中反覆打转。

忽然想起金嬷嬷带来的冰糖块,辛蕾狠狠用手背抹过眼底,视线恢復清明。她慌忙的摸向床前小木桌。

幼时心情不好,只要吃上一粒,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蔓开,总能使心情好转。

褐棕色药包完整的摆放在上方,辛蕾赶忙上前拿起。

绳结轻轻一拉就解开,指腹不经意间触碰过药包纸,略有沙粒般的摩擦感,是府内盛装药草常用的纸。

里头安静躺着几粒白色方块,辛蕾小心捏起一粒放入口中。

想像中的甜味席捲而来,但辛蕾却并没有因此展颜,精緻眉宇缓缓蹙起,她连忙再塞入一粒。

许是今早的药汤实在太苦,纵然嚐到无尽甜腻,但不过多时却又带起另一番难言苦涩,辛蕾喉间发干,她终于停下动作,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辛蕾从未这般真切的感到束手无策,她明白眼下退路已是渺茫。

她註定要去往遥远的异乡,在另一处后宫算计里度完一生,她要与一名素未谋面的男人结婚生子,踏上历代许多公主们漫漫无终的结局。

但是她不甘心,为了能在后宫安稳生活,辛蕾每一步都是思索再三才敢探出,她小心翼翼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低调苟活。

明明一切都是那样顺利,明明只需再熬过几年凛冬与盛夏,就能拥有全然不同的前路。

她一直相信在遮天蔽日的雨幕后,一定会有一颗高悬天际的太阳,那是她的新生。

不过,她好像等不到那天了。

就在思绪飘忽不定之际,被辛蕾关上的门被重重拍响,用来抵住门的厚木板被拍门者拍得摇摇欲坠。

辛蕾疑惑起身,她瞧着那明显脆弱到快垮掉的木门,脚步轻缓靠近。

在青天白日下,竟然有人敢作势破门而入,这是把公主府内众人当摆设?简直大胆。

未待辛蕾做出反应,单薄木门最终不堪一击,「啪」地一声,两片门板硬生生砸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埃纷飞。

门口处站着一名少女身着骑服,水灵灵的眼眸此时盈满泪水,平日总是笑着的小脸正惊恐万分的往房内张望,在见到辛蕾的那一剎那,立即窜到她怀里。

吴珺将脸埋入辛蕾怀中,她揪住辛蕾不放,眼泪止不住落下。

辛蕾被这一齣突如其来的场面措手不及,过去好一会儿,悬在半空的手才轻抚上吴珺后背。

「怎么了?」辛蕾柔声安抚,「你是从马场匆忙赶回的?」

吴珺抬起脸,泪水糊了她满面,她啜泣道:「辛蕾那狗皇帝将你要和亲的消息张贴全京城,现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此话犹如重棒槌落,辛蕾身子僵住,她感到四肢发寒,指尖微微麻木。

怎么会?皇帝竟当真做得如此绝情。

若是说今早告知公主府和亲,能算是警告辛蕾她勿要于期间发生问题。但若是告知全京城,那便表示此事已无翻盘余地,是要完全将辛蕾安在和亲人选上。

皇帝竟不信任她到此地步,这是要把她的后路彻底封死吶

「辛蕾,委屈你了。」吴珺心疼的把辛蕾双手拥住,企图将周身温暖通过手传到她身上,「大盛向来已残暴嗜血为名,我听到消息时,一刻都不敢等,急忙衝来公主府,像你这般不愿轻易屈服的人,我真怕你会,会」做出傻事。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但吴珺不擅掩藏情绪,全都摆在面上。辛蕾如此聪颖,只需瞧一眼,就知晓她含意。

以吴珺的单纯的心性,当时肯定将她吓傻了。

她想安慰吴珺说没事,说一切都会过去。但无奈喉间实在苦涩难掩,辛蕾欲言又止,只觉鼻尖酸涩越发浓烈,她蹙紧眉宇也无法盖下那抹来势汹汹的情感。

「辛蕾,辛蕾」吴珺见她不答,心里越发混乱。

做为与辛蕾相伴长大的玩伴,吴珺最是明白她事发时越是沉默,心底就越是波涛骇浪。

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

听着吴珺几句没头没尾的劝慰,辛蕾心里酸胀胀的。

就如幼时吃下父亲从战场带回的酸果般,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