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在天色渐渐昏暗的后宫里,悄无声息地向前行去。

黄昏下,倦鸟慵懒倚着枝桠,朝天啼叫。声音在周遭迴盪,辛蕾掀帘往外瞧,足以容纳五人并肩的长道只有她这一顶轿辇。

辛蕾捏在手心的袖帕被她无声搅着,皱起一道道明显痕迹。

越接近皇后的沉华宫,辛蕾总觉得心跳越发不受控制,回忆起今日莫名的心慌不安,她还是没来由地担忧起来,总觉得心底不太踏实。

长道平日走下来不会费时太久,但此刻彷佛没有尽头般。

颠簸摇晃的轿里,辛蕾眼神频频往窗外瞄去。

恰在此时,悠远鼓声传来,惊鸟纷飞。

钟声缓慢却沉重的敲响三声,在最后一声归于平静时,轿辇停下了。

「公主殿下,」车夫在外头道,「沉华宫到了。」

宋鸢适时上前抬来小台阶摆好,才掀开轿帘,伸出手欲扶辛蕾下轿。

辛蕾方垂下眼眸,就对上一双承满关切的凤眸,别具象征的栗棕色让人见而沉沦。她明白宋鸢在替她担心,兴许是因为自己这一路来的心不在焉过于明显。

辛蕾将手搭在宋鸢递来的手臂上,脚踏在地上站稳后,她不着痕迹轻拍宋鸢手臂,示意她不必忧虑。

宋鸢照常跟在辛蕾身后,沉华宫是皇后娘娘的住处,也是后宫众多妃嫔公主们每日请安的地方。如若说,祝妃的韶禧宫是华美精緻;凝贵妃的祈昭宫是宁静清閒,那皇后的沉华宫,无疑就是肃静庄严。

沉华宫内没有过多装饰,东西都规矩地摆放墙角,后院空旷而寂静。

才刚进入宫内,就已有宫女闻声而来,彷佛等候多时般,自然地迎辛蕾二人前往主屋。

主屋灯火通明,远在几步开外处,都没能听到丝毫交谈声。门口站着陆嬷嬷与数位常伴娘娘身侧的宫女,见到辛蕾二人也只是礼貌行礼,却无人上前要带她进屋。

辛蕾心生疑惑,不过是找位公主谈话,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此问在辛蕾掀开厚重挡门帘,瞧见屋内情景时,就立即知晓源由。

坐于主位的并非皇后,而是手持书册翻阅的皇上。皇后坐在侧坐,正端起茶盏给皇上,轻声劝说看书当记得休息。

门帘才被拉开,皇后注意到辛蕾,低声对皇上提醒。

由于皇上身分崇高,又指名要辛蕾来屋内相谈,宋鸢在门口便被陆嬷嬷拦了下来。

辛蕾面不改色地躬身行礼参见,皇上抬眸瞧上几眼,挥手示意她落坐。

刚落坐在位,皇上便收起书,面色略带沉重的饮下茶,他不再搬弄佛珠,手抵在一颗翠绿清亮的珠子上磨蹭。

「辛蕾」皇上斟酌开口,「你自赐封公主已过四年有余,与其他公主贵女一同学习,可对现下国势了解?」

「回皇上,」辛蕾不明白皇上为何聊及此,试探回覆,「辛蕾略知一二。」

「邻国大盛骚扰我国边境多年,因不堪其扰,特派吴大将军亲自前去镇守。」皇上神色严肃,「你与吴大将军之女交情非浅,应当知晓其中关係。」

「那你认为,如若大盛宣告开战,以大芸现今战力,是否该应战?」

面对此问,辛蕾默默深吸一气,顶着皇上灼灼目光,倍感压力。

大芸如今确实不具应战之力,因崇尚文臣制度,朝中能上战场的武将屈指可数;但若说不应战,岂不是在暗示大芸无匹敌大盛之勇,畏惧大盛战力雄厚,未战先退?

两番纠结,辛蕾还是选择委婉道:「皇上,辛蕾愚笨,并不晓该做何抉择。」

皇上凝视辛蕾半晌才转回脸,长嘆后又笑出几声,他将佛珠放置桌面。

「你并非不知,而是不敢。」皇上沉声道,「你自幼聪慧,朕都看在眼里。」

话毕,辛蕾忙起身欲行礼请罪,却见皇上先一步摆手,免去辛蕾动作。

「朕身为大芸帝王,当然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皇上说道,「大芸兵力势不如前,不宜迎战,也无法迎战。」

「那如若大盛提出另一计,既可退兵不攻,又可与大芸和平共处,」皇上没有瞧着辛蕾,但辛蕾知道此话是与她说。「只是需要大芸交出一人,做为休战的条件。」

辛蕾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还是应声表示理解。

晚风拂过屏风后的珠帘,叮当脆响在安静屋内显得突兀,皇后无声望着辛蕾。

少女亮丽眼眸里是早熟,是从容自持,唯独没有该有的天真烂漫。相比同岁的吴珺,辛蕾待在深宫,身上有无法抹去的沉淀。

再说下去就是判定,皇后终归还是不忍地转头,不愿再瞧。

正当辛蕾以为屋内将一直现入这场死寂,皇上指节敲响桌面,彷佛做好决定般道:

「辛蕾如今已不小,也是该嫁娶的年纪了。」

话落,辛蕾蓦然浑身一僵,她手中一路捏紧的帕子难得鬆开。

纵然前面听不明白皇上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