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留下一院子目光不善的仆人, 阔步离开。

“二爷”

仆人们这才缓缓上前,管事婆子更是急匆匆跑去前院叫侍医去了。

裴灏捂上自己的右耳,疏冷着目光坐起身, 挥开凑上来嘘寒问暖的仆人们,兀自回了房。

接连的铳声令杨氏坐立不安,可她并不知兄弟破裂的真正缘由, 只当是次子不甘未婚妻嫁给长子在闹情绪。

杨氏思来想去, 打算避开长子, 请秦妧出面,与次子当面说清, 建立起叔嫂该有的分寸感。

翌日辰时, 杨氏将秦妧、裴灏和裴悦芙齐齐请到了辛夷苑中,笑着让薛妈妈端上攒盒果茶, 打算以叙家常的形式迂回着展开劝说。

汉白玉石桌前, 秦妧主动为在座的人斟了茶, 半垂眼帘坐在了婆母身边。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裴悦芙更是替裴灏剥起荔枝, 一颗颗放进冒着凉气的小型冰鉴中, “二哥尝尝。”

裴灏倚在凉亭的鹅颈椅上, 半敞着胸肌,像个颓然的纨绔子弟,再没了往日的爽朗,“悦芙有心了。”

邋遢的二哥令裴悦芙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不同于母亲和秦妧,她是个憋不住事的,红着眼睛问道:“二哥,你真的是被山匪劫持了吗?”

若是那样,为何会换了副“面孔”,颓废又病态?

闻言,裴灏捻起荔枝喃喃:“你们觉得是就是。”

杨氏以玩笑的口吻嗔道:“什么叫我们觉得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母亲,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那你能不能正常一些?至少让为娘心安。你就坦白了说,想要什么,为娘都会竭力满足你的。”

这是杨氏的怜爱,也是补偿,在娶妻这事儿上,他们的确都对不住裴灏。

可母亲的话,触动不了铁了心肠的男子。

将荔枝核吐进水盂,裴灏看向一直静坐如枳花般娴静的秦妧,佻达地笑了,目光未移,话却是对母亲说的,“那就请母亲劝兄嫂和离,以解我心头之怨。”

话落,秦妧攥紧了裙面,杨氏直接沉了脸色,“休要胡言,快给你大嫂道歉!”

再难的要求,她都可以答应,但和离或休妻这种事,在新妇无过错的前提下,身为主母的她,是绝不会答应的。

可她的厉声斥责,换来的不是次子的收敛,而是讥诮的冷笑。

“从小到大,大哥也做了很多不占理儿的事,可母亲只会斥责我和三弟,而父亲问都不问,永远站在大哥那边,你们的偏心还要持续多久,啊?”裴灏坐起身,挥退所有侍从,反手解开搭扣,在光天化日下上演了宽衣解带。

裴悦芙赶忙捂住自己和秦妧的眼睛,使劲儿跺跺脚,“二哥要做什么?!”

裴灏自顾自地解衣,露出小麦色的上半身,使劲儿拍了拍肋骨的位置,“看看吧,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长子,对我做的事。三根肋骨,勉强接上。”

在杨氏即将发怒的前一刻,次子身上的伤疤令她止住了呵斥的话音。

而秦妧立即拿开了小姑子的手,怔怔看着裴灏的胸膛,虽已褪了结痂和淤青,却褪不去狰狞的疤痕。

裴灏起身扬臂,任风吹过周身,他笑得凄楚,慢慢讲起了昏迷醒来后的所有事

芳洁府邸种满奇花异草,在缤纷夏日中呈现出浮翠流丹的烨烨光彩。安定侯府是名门望族,与庭阶中的草木一样扶疏盎然,从没有一刻,真正的凝过冰,染过霜。

可这日的傍晚,府中肃穆冷寂,仆人们被拦截在前院,不得跨入内院一步。

如珩如瑰的世子,被母亲罚跪在祠堂中,后襟染血。

杨氏忍着泪意,手握戒尺,一下下重重抽打在长子的背上,用尽力气。

裴悦芙等在祠堂外,急得直哭。那一声声的抽打,似能让皮肉绽开,血肉模糊。

秦妧同样等在祠堂外,却是目光发滞,脸色苍白,她心中的淑人君子在一声声抽打中,变回了原形,面目可憎,歹毒卑劣,以风光霁月掩饰暗渡陈仓的行径,破坏胞弟的姻缘,将她夺到了手里,却又温水煮青蛙,以丝丝入扣的柔情幻化为丝线,绑缚了她的人,撼动了她的心门,只差一点儿就将她完全攻下。

或许,那一点儿的距离早已变为方寸和咫尺,只是她不敢承认罢了。

当戒尺落地发出一声脆音时,杨氏的质问传入了秦妧的耳中——

“兄夺弟妻,你可知错?可悔恨?”

那一刻,天地宁静,熏风无音,秦妧望着跪在庄严祠堂中背脊挺直的男子,捏紧了指腹。指甲嵌入肉里,却浑然不觉。

只听那男子回道:“知错,无悔。”

听此,站在不远处的裴灏笑着抚掌,在杨氏又抓起戒尺抽打在裴衍身上时,径自走向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的秦妧,“妧妹,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怨你。在婚事上,我向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要你肯和离,我愿意”

“请二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