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天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老旧的p3,那是他拥有的第一个电子产品,也是他唯一喜欢的一个。

他不喜欢电脑、手机,它们都太过冰冷,没有生命;他喜欢书本、琴弦,可以被感知的东西。

“这谁啊?之前没见过,挺漂亮的。”

“新转来的?”

“诶,你叫什么名字?”

司玉低下头,解开整齐缠绕的耳机线;用白色小巧的耳塞,堵住不怀好意的搭讪。

只是人人都穿着的哈德林公学白衬衫校服,但在司玉身上就是好看,他捧着书、戴着耳机走过操场,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包括坐在栏杆上,刚放下switch的人。

他慵懒压着的眼皮,在见到司玉走进他余光的那一刻,慢慢抬起。

“真漂亮。”

他说。

依在他身边的跟班都好奇地看向他,似乎没听清,又追问了几句。

可他却再次重复了那三个字。

“真漂亮。”

-

一礼拜后,京港沈宅。

“记住了吗,你今天要去见谁?”

司玉看着裴宗齐:“回京港给沈家老爷庆生的沈少爷。”

“为什么要去见他?”

司玉看着裴宗齐:“他会给爸爸很多钱,也可以帮我们回江城。”

“嗯,对了,记住了沈少爷,沈回。”

“记住了,沈少爷。”

裴宗齐满意地拍了拍司玉的肩,跟女伴叮嘱道,再给他打扮好看些。

“哦哟,司少爷够漂亮啦,不用打扮的!”

女人话刚说完,就被裴宗齐深深剜了一眼。

她低下头,低眉讪笑着接过裴宗齐递来的灰粉色口红。

“来,司少爷,嘴巴这样——”

司玉似懂非懂地学着女人动作,微微张开嘴唇。

涂完,司玉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嘴唇,惊讶道:“桃子味!”

裴宗齐的女伴也不忍心,别开眼不看他。

司玉拿起镜子。

裴宗齐说了,漂亮和家世,是他出生以来就拥有的东西;没有了家世,只要在前者下功夫,同样可以回到从前。

但是,裴宗齐没告诉他,漂亮的穷人会有多可悲。

所以司玉不知道,所以司玉将上天给予的枷锁,视作宝贵的恩赐。

他走出了房间,却没有立刻朝着宴会楼走去,而是被玫瑰丛吸引了注意力。

“你好漂亮。”司玉弯下腰,看着面前娇艳欲滴的红玫,“如果,能把你戴在身上,我一定会很开心,”

话音刚落,那朵开得正盛的红玫瑰掉到地上,花型依旧漂亮无比。

“谢谢。”司玉小心翼翼地拾起,捧在怀里,“谢谢你。”

十六岁的司玉,穿件白衬衫,胸口别着一朵无刺红玫,步入了名流集聚的沈宅。

或许是管弦乐队恰好在此时奏完一曲,宴会厅陷入了数秒的安静;原本瞧不见大门的人,也狐疑地跟着转头,昂起下巴看向众人望去的方向。

司玉习以为常,继续朝着宴会厅深处走去。

角落的指挥手率先回过头,拿着指挥棍敲了敲,乐团回过神,奏响夏尔·卡米尔·圣桑的《动物狂欢节-天鹅》。

「天鹅游动时挺拔的身姿,头戴纯洁与高傲的皇冠,他一遍又一遍地照镜子,并声称从未听说过巴甫洛娃。」

他在一些从酒杯上方,露出的欲望眼神中,走向裴宗齐提到的西北角花厅。

那个花厅,只有沈家人才能进去。

他今天要见的沈家少爷,就在里面。

远远地,他就看见了两个面对面站着,皆是身材高大挺拔,面容英俊,大概18、9岁的男人。

他们站在香槟塔前,被成片的绣球花包裹,白的叫埃及艳后、蓝的叫小夜曲、紫的叫无尽夏、粉的叫玉石。

一个嘴角时刻绷着,一个嘴角时刻笑着;二人身上的黑色西装,出自同一个裁缝,唯一不同是领带颜色,一红一黑。

他知道,他要找的人就是其中一个。

但是,是谁呢?

“客人您好,烦请停步。”管家彬彬有礼地拦下了他,“抱歉,您不能进入花厅。”

“你好,我找人,我需要见到他。”

礼貌、直白又霸道。

司玉继续道:“我找沈少爷。”

管家并未回答,而是对着面前漂亮,却又好像只有漂亮的少年,抬起了送客的右手。

“等等。”

一道声音叫停了司玉被迫离开的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黑色领带的人挑起一边眉毛,揽住身旁冷着脸、垂眼喝酒的红色领带,看着他,笑问道:“我们这儿,有两个沈少爷。”

那人笑起来眼睛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