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安以为对方会亲吻自己,结果那人只是把床头的灯关了。他能感觉到,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病床旁摸黑坐了下来,他的脑海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即视感,似乎此情此景,在前两天昏迷的时候,也一模一样的出现过。

好像我总是在给你添麻烦,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没想到只隔着一转眼的功夫,当年的男孩就长大了

曹先生仿佛是喃喃自语,他吐字的声音很轻,轻到林煦安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你长大了,可我也老了很多,偶尔回过头,想起过去,我竟然也会怀念怀念你懵懂无措的模样,也怀念我年轻莽撞的样子

大嫂他们总开玩笑,说我拿你当儿子养,那是他们没有见过当年的你,活泼又乖巧的安安谁不喜欢呢?可惜我没有子女的福气也许在香港那两年,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胡思乱想,才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曹先生轻轻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抚摸起年轻人杂乱无章的头发。

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实在是那些日子太难熬,好几次,我都要放弃了,但一想到还有个在娱乐圈里独自打拼的安安,我就心里有了牵挂怕你被人欺负也怕你转眼就把我忘了呵你别看我这样说,可等我真的恢复健康,我却只顾着工作,反倒是将你抛在了脑后

对不起这些年除了陶慧定期送来你的消息,我几乎没去看过你几次,有时候我甚至反思,反思如果当初不是我刻意将你栓在长城,你会比现在出名得多你不知道,每当外人想方设法地奉承我,我都在心里不以为然,要是我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厉害,我的煦安早就大红大紫啦

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联系国药,也不该轻信院方的手术建议等明天一早,我们转院到香港好不好?香港的医疗系统我更熟悉,也更放心。不过,你去了之后可不许闹脾气,要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让家里人安心,也让我安心

曹先生用着哄孩子的语气,仿佛是倾诉,也仿佛在告别。他叮嘱完这些,忽然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病房悄然无声,给人一种时间停滞、刹那永恒的错觉,林煦安头晕的厉害,几乎分不清自己此刻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陶慧去年跟我说,你要独立出去,成立自己的工作室。那个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安安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我从前不希望你长大,是因为长大意味着结婚,意味着你会爱上另外一个人,那我们分别的时候也就到了可后来当我看到我才意识到,我对你的所谓守护,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安慰我的安安,注定长命百岁,他会有很多孩子,他应该享受天伦之乐,我为什么要剥夺这一切

曹仕建轻轻舒了一口气,替病床上的人掖紧被子。

只要你一切都好,我也能继续过好我的生活你之前发给李楠的短信,我其实都看到了安安没必要道歉,也没必要在意,你骂我骂得很对,我当年不敢面对自己,现在也不敢面对你你只当我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如果我足够幸运,也许下一个八年,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可如果我希望,我能在等到你既然这辈子没有缘分,那就留到下辈子吧

那人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颤抖,林煦安心中一凛,瞬间清醒过来。

此时外头传来小声叩门的声音,大概是国药的人来了。

曹仕建的失态只是片刻,他很快控制住情绪。也许是坐得太久,腿脚有些僵硬,他努力撑着床沿,艰难地缓缓起身。

再见。

当他推门出去的一瞬间,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曹仕建从黑暗的环境走出,一时间不适应外头的光线,眯起眼看了一会,才发现来的人原来不是毛文华,而是煦安的经纪人和助理。

曹先生,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常静言简意赅地做了开场白。

曹仕建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外走。

强势的常静吃了个冷钉子,脸色有点难看,但她没有其他办法,自已的艺人还在人家的地盘躺着,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您这次帮忙我们非常感激,但我想知道,您到底是什么开始

我认为陶秘书已经将来龙去脉解释得很清楚了。

陶姐说是说过,可是,曹先生,你我心里都明白,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您当煦安是什么人?您爱他吗?还是将他看作是您攥在手心的玩物?

这是我的私事,我没有告知你的必要。

可是你的态度对煦安很重要!你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在乎你!

他在乎我?曹先生自嘲地笑了一下,说谎可不是职业经纪人应该有的素养,常静,你以为你能留在林煦安身边,是谁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