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崔清怀又是一声凄嚎,吼间骨碌一下,生生咽进陶安然的血肉。

“我为你报仇!”一声吼叫,崔清怀又狠狠咬住陶安然面皮,“嘶啦”扯裂声,滴着殷红鲜血、淌着淡黄脂肪的人脸皮,叼在他的嘴里,用力咀嚼着……

我不忍再看了,低着头,双手狠狠抓紧泥土,拽出一把青草,用力攥着,嫩绿的草汁从手掌淌出。

人死蛊灭。

我恢复知觉了;月饼也活下来了。

“咯咯……”陶安然被啃得血肉模糊,裸,露的牙床喷出咳出一股血沫,“清怀,我是你的父亲。相信……相信……”

他的双腿,微微蜷缩,猛地一蹬,再不动弹。

两行滚烫的泪水,滑过我的脸庞。

我,南晓楼,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始终对敌人狠不下心,哪怕是随时都会杀死我的对手,也不想结束他的生命。

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并且,是利用儿子杀死了父亲。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

为了拯救生命,就一定要毁灭生命么?那么,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月光照着我的影子,缩在脚下小小一团。拔出青草的土坑,钻出几只蛰伏寒冬的虫豸,苏醒着生命的喜悦,爬上一棵嫩绿的草芽,随风微微颤动。

生命,很美,很可爱。

人面桃花(十七)

房车车厢,两具床单覆盖的躯体,尚未干涸的血渗透床单,凝成乱七八糟的血斑。月饼躺在床上,呼吸很均匀,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我涮了条毛巾,递给斜靠角落坐着的陶清怀。

陶清怀的眼睛间或一轮,接过毛巾擦着满嘴满脸的鲜血,苦笑着叹了口气:“南老师,我们还是输了。”

“如果输赢一定用生死证明,我希望没有输赢。”我的心情很压抑,毕竟一晚上经历这么多生死,绝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然而,陶氏父子,还是输了。当陶安然说出“我是你的父亲”时,陶清怀终于从狂乱中恢复了几丝神智,耷拉在嘴角的肉丝颤个不停:“你再说一遍?”

可是,陶安然,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又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的儿子呢?

我抱起月饼进了房车:“把你父亲的遗体,抬进来。”

我不需要对他动手,也不需要防备。陶清怀,已经彻底被我从精神上击溃了。

征服一个人,武力的屈从远不如精神的掌控。

“他是我的父亲?”陶清怀盯着床单下已经冰冷的躯体,似乎并不是问我,而是问自己,“对的,如果不是我的父亲,又怎么会对我这么严厉?又怎会不顾及我的感受?又怎会责骂我的之后,对我温言善语?”

这句话说到我的痛处,没来由心头一酸——我至今都不知道父母是谁?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陶清怀抬起头,眼神空洞茫然,显然还没有彻底恢复神智,“你是怎么做到的?”

“桃树会产生一种瘴气,俗称‘桃花瘴’。越老的桃树,瘴气越浓。瘴气吸入过多,半柱香的时间,会产生轻微幻觉。通过语言进行暗示诱导,寻找对方心理薄弱点,就能达到催眠的效果。”

我摆弄着军刀,剔着手指头上长的肉刺:“树身三尺七寸处,为‘瘴眼’,只要击中,瘴气外溢。当年郭靖初登桃花岛,在桃花林里迷失方向,怎么也走不出去,也是因为中了瘴气。桃花岛人都随身携带黄药师配制的‘清新玉露丸’,主要就是为了解瘴毒。”

“你这口气,很像站在大学讲堂授课。”陶清怀颓然地把双手插进乱蓬蓬的头发,“我和叔叔……不……我和父亲反复研究了月无华的性格、作战方式,却忽略了南老师。”

“不要忽略你的对手,哪怕实力远不如你,”月饼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我心里更加踏实:“知道月饼为什么以身吸蛊么?就是因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你们同为蛊族,见招拆招能打到天亮也没结果。我体内的寒蛊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这么信任你?”陶清怀的语气里藏着几分羡慕,“而且你们俩当时根本没有任何交流。”

“有些默契,存在于心,而不是嘴。如果你和陶安然,能这样相互信任,输得肯定是我们。”折腾了一夜,我有些疲倦,懒得再回答陶清怀的问题,“说吧,你们费那么大劲,到底为了什么?”

由于陶清怀中了桃花瘴,神智很不清晰,讲述的颠三倒四,异常混乱,我做了简单的整理——

陶清怀入赘陶家庄,成亲那天,出现在宾客面前的是陶安然,屠杀了陶家庄几百余人。

自幼以复仇为己任的陶清怀,爱上了仇人家族的女儿,爱与恨的挣扎几乎使他发疯。成亲当天,他偷偷去了小清的闺房,将事情全盘托出,要和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远离父亲控制,远离仇恨。

小清虽然深爱陶清怀,毕竟是陶族人,不顾陶清怀哀求,赶到婚宴现场,看到全族人惨死,拔出簪子与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