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叙白敛了敛神色,这话说的倒有理,但是放在宇文明凝身上,怎么想怎么不合理,若是不愿,何必进宫献舞?

“二小姐这般不情愿,怎地又活了下来?”秦叙白语气轻飘飘的。

宇文明凝抬眼,她想不明白秦叙白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既然能活为何要死?”

“那二小姐寻什么死?二小姐若是死了,那还真就成全了以死反抗,可如今二小姐既然没死,那么这婚便是非成不可了,最多也无非是往后延个一两月,宫中的太医可好过南城的大夫。”

秦叙白故作不解:“二小姐想死却不死,想活却寻死,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宇文明凝定神看了看眼前这人,与记忆中的样子相差太远了,果然岁月可以改变一个人太多太多了。

宇文明凝沉默片刻后开口:“督主大人这些年远在京都,不知父亲心中所想,父亲要我嫁给二殿下,为的便是那脆弱不堪的君心。”

秦叙白凝神:“继续。”

“父亲想要的,督主大人应该也猜到了,父亲心中有恨意有怨气,经年累月下来,已经够了,装不下了。”

恨意?怨气?谁没有?

“那二小姐呢?二小姐心中如何想?二小姐想要报仇吗?”

宇文明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轻笑出声:“我也恨啊……怨啊……我倒是想要为阿姐报仇,可我不想做父亲母亲亦或是陛下的棋子,我和父亲一样痛恨景氏皇族,所以我进宫了,但是要以我自己为筹码去赌,赌赢了,我是以身试险的巾帼女子,赌输了,我便是妖媚祸水逆臣之女,我不愿意,我确实痛恨景氏皇族,可我不愿承担这一半可能的千古骂名,我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啊,可你们偏偏都觉得,我多有骨气似的,真是……”一点都不懂我。

父亲,母亲,渊哥哥,还有……阿姐……都一样,都不懂我……

宇文明凝有些悲凉道:“阿姐教过我的……阿姐教过我,以女子之身行走世间,更应挺直脊梁,不可不读书,不可供他人玩乐,要始终坚守本心,铭记女子之荣,要做这世间的风,来去自如,自由自在。”宇文明凝说着说着竟是无语凝噎,她强迫着自己开口,却是愈发哽咽:“可是那是阿姐啊……阿姐是母亲父亲的嫡女,阿姐可以,我是谁?我算什么?我努力记着阿姐说过的话,学习着阿姐的一言一行,久而久之,我都快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烁儿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像阿姐,我看着烁儿好像就看到了阿姐……”也看到了东施效颦的自己……

可惜宇文明凝不愿意仔细清楚的瞧一瞧自己,即便口中这般说,心中这般想,可她依旧站的笔直,那脊梁骨是一分没弯下来。

宇文明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明白,秦叙白不是秦渊,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同样死在了大靖与凉地的那场大战里,一去不返。

她用悲悯的眼神看着秦叙白:“秦叙白,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年……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秦叙白释然道:“我不恨,不怨,我所痛恨的早就已经亲手将其解决,如今,我已无人可恨,无人可怨。”

宇文明凝满眼震惊:“如此……愿你永远不恨不怨,释怀的……活下去。”

秦叙白无言转身离去,过往之事,他终究还是不愿过多提及,是真的释怀了吧……

次日,天色雾蒙蒙的。

宇文哮终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见到秦叙白时,纵然已过中年仍是难掩泪下,宇文哮拍了拍秦叙白的肩膀:“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宇文哮的面庞已经被风雪黄沙摧残的无比沧桑,秦叙白心中难免还是流转着一股酸涩:“家主。”

宇文哮猛地怕了拍秦叙白的手臂:“叫什么家主!十几年未见,连叔叔都叫不得了?”

秦叙白强行压下心中情绪,平静道:“家主可否将凉地之事一一道来?”

宇文哮放下手,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这一刻,屋子里的氛围变得异常奇怪,是了,二人现在哪里还酸是什么正经叔侄?

宇文哮道:“阿渊是来兴师问罪?”

“凉地乱民在大靖范围内大量流动,可是南城竟然默许了凉地乱民的通过甚至并未上报此事,烦请家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宇文哮眼中失望不再藏匿,很是无所谓道:“凉地乱民装作各界人士,没发现。”

秦叙白皱眉:“南城军队多久出一次晨练?”

“一日一次。”

“这不是没有荒废吗?这还发现不了凉地乱民的伪装?依本督看南城军可以换换血了。”

宇文哮重重吸了口气,常年饱经风霜的眉眼已经不自觉的染上了凌厉之色,只叫人望而生畏:“督主常年安居京都,不懂边境之难,督主光凭一张嘴就足以判定世间一切,当然了,这不怪督主,京都繁盛至极,奢靡至极,足以让人忘却一切,督主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秦叙白抬眼直视宇文哮:“家主可还记得,自己食何人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