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雨一下子滑落到地上,又往地上磕了几个头,道:“奴婢一条命是王妃救的,也有过对不起王妃的地方,如果王妃让奴婢出去,奴婢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求求王妃不要让奴婢出去!哪怕奴婢就在这里做一个洒扫丫头,奴婢也心甘情愿!”

见她如此决绝,温芍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真的把人往死路上逼,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但温芍也仍旧没有松口:“罢了,听麦冬说你还病着,你便先下去休息吧,一切等养好身子再说。”

说完便让芷荷先带着珠雨出去,珠雨虽没有得到她的准话,然而也不敢继续再求下去,她一向很懂得分寸,也惯会看人眼色的,知道今日到了这里就是到头了,再求怕是就要弄巧成拙。

珠雨这一闹,温芍说多了话,又想起前事,便感觉到有些疲累,终归也是从云始赶了许久的路过来的,其实也早就该累了,不过是一路上撑着罢了。

温芍便让水桃去把满满带进来,然而小孩子精力好,又到了陌生地方,也知道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正是新奇的时候,怎么肯乖乖听温芍的话进来休息。

在这些小事上,温芍一向是很迁就满满的,便也随他去了,只让婢子们看紧了他,不要让他跑丢了,然后自己便往去休息了。

寝居还在后一进里面,与正堂中间竟还隔着一个小花园,园子被打理得很漂亮,东边还挖出了一个小池塘,温芍问了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原先就在的,只是一些花和树是后头栽上去的。

因着今日温芍也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园子里的景色,只想着赶紧好好睡一觉,于是只略略过了一眼,心情倒舒畅些许。

明远将她引到主屋门口,温芍停了倒问了一句:“不是厢房吗?”

明远笑道:“怎么能让您住厢房?自然是这里,里面都已经让他们早早收拾好了,您进去看看喜不喜欢,若不喜欢就再让他们重新布置。”

温芍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明远为她打了帘子,温芍进去一瞧,或许是因着还要顾及顾无惑的品味,里面倒没有布置得太花哨奢靡,不过也不似从前那样素净到看了发冷,如今是明丽又清爽的,几扇花窗大开着,日光斜斜地照下来,将庭中花影倒映到地砖上,一派舒朗宁和之景。

内室帷帐是烟紫色的,再进去床帐的颜色是稍微深一色的紫,没有花团锦簇,浅浅淡淡却很有意趣。

温芍也不注重这些,自然更不会在鸡蛋里挑骨头,于是便赞了几句,转过头又见到内室西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温芍一开始并不打算过去看,反正来日方长,可又觉得那画的风格似乎与内室不太搭,便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挂着的竟是《春山夜行图》。

她看着墙上的画稍稍一愣怔。

他还真把这画从宫里寻来了。

只是当初储奚送她的《西山行乐图》她一直收在家中,后来离开温府太过仓促,竟没有再回去过,但那幅画她已经托人从温府里找出来,重新还给了储奚,是以并没有带到南朔来。

温芍才疏学浅,并不怎么通文墨,但一想到这两幅画本为一对,却始终天各一方,也不禁在心里叹了叹。

她站在那里多看了那幅画一会儿,一时明远出去,只剩下水桃木桃近身服侍,水桃去点安神静气的香,而木桃则为她通发更衣。

木桃一边拆温芍的发髻,一边小声对温芍道:“王妃,照奴婢来看,那个珠雨不能再留,俗话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就算不把她打发出去,也不能再留她在身边伺候。”

木桃是秦贵妃送过来的人,本来就是为了温芍日后嫁人准备着的,眼下只是跟着到了南朔,若不是机敏得力的,秦贵妃也不会选中木桃送给女儿。

温芍听着便点了点头,摘下耳垂上的耳珰道:“我知道,我救过她,她却在危难之际丢下我自己跑了,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只是我也不愿再追究什么,过去的就都过去吧,也没有非逼着她报恩的道理。”

“那王妃打算怎么办?”木桃问道。

“我身边如今已经有了你们伺候,自然更不要她的,便是没有你们,我也不要她再过来,就算我毫无芥蒂,也难保她心中没有,所以珠雨是再也用不得的,”温芍叹了口气,“你方才也看见了,她宁死也不肯走,我总不能因此害了她性命。听明远说她如今是和麦冬几个一起服侍顾无惑的,麦冬她们继续留下,另外再拨几个过来伺候,但她……把她分派出去做些洒扫的活计便是,也不用给她分太重的活,让她轻省些便是,她若愿意就继续留在王府做这些,若哪日想通了我便放她出去。”

木桃道:“这样倒好,让她做洒扫的活计却不苛待她,也不逐她出府,反而显得王妃宽宥,否则未免让人觉得王妃是在报复当年的事情,可报复一个小小的婢子实在没必要,白白污了自己的名声。”

“方才她自己说哪怕是做个洒扫的丫头也不愿出去,那这样也算依了她自己的意思。”温芍笑了笑,换上了寝衣便往床榻上睡去了。

这一觉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