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杨家过的不舒服,英华根本不会抱怨吃饭不许说话这样的小事,反而只会说杨家好。沈姐的心放下三分之一,眨巴眨巴眼,盯着英华等她说下文。

英华笑道:“八郎的母亲李氏夫人是个心地极好的人。看上去她是有点凶,说话又直接,不熟的人都不大敢和她打交道。其实呢,她老人家儿女心最重。沈姐想是怕她做婆婆太严厉,其实杨家除去大郎娶的是和他们差不多人家的女孩儿。从二郎到五郎,都是自家看中回去请李夫人请媒的。那几位嫂嫂家世和我们家也差不多,三郎娶的三嫂,娘家是在东城外兵营门口开胡饼铺子的,三嫂出嫁前一直当炉卖饼,李夫人也没有介意,正经三媒六聘娶她来家。”

芳歌嫁过去肯定不是垫底的那一个,沈姐分明松了一口气,眼睛由圆变弯,微露笑意。

“至于将来上战场打仗……”英华迟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回答:“八郎一定会去。咱们还有幽云十一州在外族手里,仗是非打不可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沈姐脸色顿时变成雪白。

“八郎从小就念有朝一日能和他的父亲兄长一起收复幽云十一州。”英华扶住摇摇欲坠的沈姐,关切的问:“沈姐,你老坐下来说话。”

沈姐软软的靠到椅子上,未语泪先流。

哎,上战场打仗有那么可怕吗?英华就忘了她连写大字都是要蹲马步的,她相与的多是杨九妹这样的将门虎女,提到上战场打仗,便是女孩儿们都跃跃欲试。英华还记得她们女学里打架,被揍的那个多半会骂:“你有本事你揍契丹狗去,你冲自己人挥拳算什么巾帼英雄?”在英华的世界里,男人要是不能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是窝囊废好吗?要让英华理解上战场打仗的男人不能嫁这一条,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沈姐以袖掩面哭的好伤心,英华围着她左转右转,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劝解。

一个侍女送茶进来,看到沈姐在哭,没说话退出去了。过了一小会,芳歌一脸担心地小跑进来。英华一向待沈姐客气有礼,芳歌并不担心英华会对沈姐不好。沈姐哭的这样伤心,肯定是她问英华什么话,英华的回答让她伤心了。芳歌这么一想,脸也白了,她看着英华,想问又不敢问。

明明说的就是芳歌的婚事嘛,英华觉得完全可以让芳歌听一听。她便拉着芳歌朝外头走几步,把沈姐怎么问她怎么答说给芳歌听。芳歌起先脸色稍缓,听说杨八郎肯定会去打仗,脸色也不大好看,她犹豫了一小会,坚定的说:“不管八郎会不会上战场打仗,我应他来提亲,他提亲我就许嫁。”

沈姐猛然抬头,芳歌扑到她怀里,轻声道:“我不要嫁到陈家去,虽然陈家的表哥很好很好,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陈家那两个表哥,我喜欢八郎呀,妈妈。”

这一声妈妈叫的又低又轻,就连旁听的英华都觉得肝肠寸断,沈姐如何受得,搂着女儿的头哇声大哭。

英华是真想不明白沈姐为何这样伤心难过。杨元帅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带兵打仗?从来富贵险中求,不冒风险又怎么可能有收获?英华张嘴想劝,芳歌才从沈姐怀里抬头,对着英华微微摇头,英华只有默不做声守在一边。

屋里这样热闹,外头的婢女们都吓坏了,一个跑去请陈夫人,一个跑去喊李知远。陈夫人和李知远前后脚进来。陈夫人进来瞧英华站在一边,小人儿脸上的尴尬足有十二分,叹了一口气道:“芳歌,英华虽然是你嫂嫂,到底还没有进门,你倒是不和她见外,当着她的面就和你沈姐撒上娇了?”

陈夫人和英华相处时,虽然和颜悦色,可是婆婆的架子端的也足,讲话都很直接。似这样拐着十七八个弯说话,生怕英华会生气,拐着弯替芳歌向英华致歉,每个拐弯里都透着对芳歌的疼啊。可惜沈姐只是哭的小声些,并没搭话,芳歌倒是从沈姐怀里爬出来了,摸着块手帕揉眼,也没敢接话。英华觉得自己该上场搭句话,才不枉婆婆绕这许多弯,忙道:“是我的不是,我说错了话……”

哎,英华一向不是很精明的嘛,怎么就把错儿揽她身上去了?

李知远站在陈夫人身后,眼珠子都要转成溜溜球了,可惜对面和他最亲近的三个女人,他亲生妈只是哭,他妹子低着头还在抽泣,都不拿正眼看他。英华低着头也是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两只手缩在腰间还不老实,动来动去,一会儿捏成两只拳头,一会儿偏要缩起大姆哥,那八只手指头还哆嗦——八?原来是因为八郎的缘故?

李知远明悟,八郎家提亲这个事儿吧,其实他昨日和英华聊了那一会之后,已是想明白了,芳歌的出身上略有欠缺,嫁到哪家他都是不能真正放心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她嫁给和她真正相互喜欢的八郎?

八郎说声要娶,李夫人是元帅夫人,又是皇后的亲姐姐,这样的门第和人家,她老人家亲自从京城到富春县来相看提亲,可见对这门婚事的重视。更何况他和八郎情份更好,更说得上来话。八郎若是对芳歌不好,他一个人提拳揍他是不成,不是还有王二哥做帮手嘛。妹子要是嫁到陈家去,只能是母亲替芳歌出头,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