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夫人想的虽好,却是没有想到和沈家大郎相好的王家二娘子是旁人冒名。杨氏夫人居然今日分娩,柳五姨又病了,柳家并无一个能做主的长辈现身。王家二娘子又是个极机灵有主见的,连二门都不肯迈。沈夫人满肚子妙计全然落空,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家庙。她老人家看儿子还在高塔上抱着廊柱吹风远眺,衣带飘拂如仙人,一口气上不来就倒下去了,坐在家人抬来的一张椅上歇息,半日都缓不回劲。

萧明带着萧清走到她面前跪下,沈夫人一见萧清那带梨花带雨的美丽面庞,第二口气也没上来,半边手足搐动,居然中风。

沈夫人在万众瞩目中倒下来,儿子侍女们都慌了,把沈夫人围在当中哭喊叫医。沈氏族中一位族老从人堆中挤出来,先和萧明对了个眼色,才侧耳凑到沈夫人面前听了听,挥手大喝:“休慌,叫大郎下来,马上成亲冲喜。”

趴着围墙的数百闲汉都哄喊:“成亲,成亲,成亲。”声动云霄。沈大郎在高塔上听见,松开抱得紧紧的廊柱进塔,跌跌撞撞下来开门。

族老请萧清去梳妆换喜服,萧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转头拉住树娘的手,道:“我们陪清儿梳妆去,更衣时你也进去,莫让人把清儿调了包。”

树娘一边点头依从,一边心里不免起了怀疑:这一向萧清不是给他料理家务么,怎么就和沈大郎好上了?两情相悦一个未娶一个没嫁,正大光明使媒说亲不好,为何要唱这一出以死逼婚的闹剧?事以至此沈大郎也娶不了旁人,萧明怎么还怕沈家把萧清掉包?今日之事事事透着蹊跷。她素来孤傲惯了的人,心中存疑也不掩饰,便把质疑的目光投向萧明。

萧明却似没有察觉,面带微笑,沉着稳定的扯着树娘的手跟在萧清身后,朝权充新娘梳妆之用的惮房走去。青年男女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甚是不尊重,很有几个前次相亲宴上认得树娘的女子发出讶声。

树娘听见,双颊涨红,就想把手从萧明手中抽出。萧明把她的手轻轻扣住,贴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莫害羞,此间事了我就去府上提亲,必不会让人再笑你。”他呼出的气轻而暖,带着成熟男子的体味钻进树娘的耳朵里,树娘只觉自耳及脑,连带半边身体又麻又软,再被萧明一带,整个人都伏到他怀里去,又羞又臊把什么都忘了。

萧明闷笑不已,把树娘扶住,很是得意的冲围观众拱拱手,笑道:“诸位莫笑,学生和树娘已经定亲,过几日请大家吃我们喜酒。”

此话深得树娘心。树娘跟着舅母到南边来是为择良婿,但是她祖母和亲父俱在,杨氏舅母和柳五姨也不能替她做主。萧明便是上柳家提亲,柳家还是要使人回沧州和她祖母父亲说知才能许。父亲一向听祖母的话,祖母又是极疼爱她的,萧明家世好,相貌好,风度好,读书好,样样都好又和她情投意合,祖母是必许的。所以萧明当众说定亲,树娘不怒反喜,羞答答低头默认了。

跟在树娘身后不远的几个家将看到前头情景,俱都摇头叹气。主母替树娘择配时精挑细选,杨家子侄搂出一大把来挑,但有一点半点不好都要剔去,好容易选得一个极好的,树娘偏嫌人家粗鲁。前面那个萧明不过卖相好点,嘴甜点,她偏看上。似这般当众搂抱调戏,还扯谎说和她定过亲,对她哪有一点半点尊重?这般一闹,树娘还能嫁把何人?树娘嫁把萧明这种人,真是好好一朵花儿插牛粪上呢。

萧清的婚事办的极是热闹,家庙里拜过天地,新人随沈夫人回祠堂拜祭沈家祖先。沈夫人还在家庙摆了流水席酬谢围观人等。沈家派出去撒帖子的管家好似林中被惊起来的鸟群,一群一群飞出去。

傍晚宾客齐聚沈宅,萧明赶着办的陪嫁送至沈府,体体面面二十四抬,价值千金。这份陪嫁在杭州城虽然算不上很丰厚,也绝对不能说薄。虽然沈大郎嚷着要娶的王家二娘子变成萧家小娘子让大家伙都受惊了,可是沈大郎没娶成王家二娘子,娶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据说也是柳家外甥可是柳家一点表示都没有的萧家小娘子,来观礼的沈家亲友倒是有一大半的人表示喜闻乐见。

沈家依着礼节,把请帖送到柳家大宅,既有与柳五姨和杨氏的,也有送与杜夫人和九娘的。杜夫人和九娘看到帖子上写着萧清的名字,都觉晴天上之霹雳成串,炸得杜九娘把请帖都丢出去了。杜夫人极是发愁女儿将来要和萧清相亲相爱做一辈子好妯娌,把请帖翻来翻去都看出一个洞来,才叹着气说:“若早知萧清会嫁沈大郎,我怎么舍得把你嫁到沈家去。”

杜九娘把请帖夺下丢到地上狠狠踩上两脚,恨道:“可恶。萧清出嫁怎么柳家一点动静都无?娘你不是说柳五姨并无把萧清嫁到沈家的意思么,难道……萧清连柳家都瞒住了?”

杜夫人听见女儿说话,很是无奈,说:“人家请帖既然来了,就在今日毕姻,肯定是瞒着柳家做事。咱们人不去礼不能不到,娘打点贺礼使人送去。你心里烦闷,去寻英华小姐说说话去,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是什么缘故,也省得下个月你嫁过去两眼一摸黑,说错话做错事惹人烦怨。”

英华睡的正香,杜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