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宁钰低头皱眉,他与她在旁人眼里本就牵扯不清。大庭广众之下,他又提出这种要求。

慕容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见她嘴唇紧抿。他牵起嘴角强扯出笑意,低声道:“无事,只是想问你过得可好?”

“不错。”“嗯那就好。”

半刻钟的沉默后,宁钰转身离去:“既然无事,先行离去。”下一秒,纹牡丹的大红衣摆被扯住。

慕容延察觉自己的失态,缓缓松手,低声道:“今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钰儿,你能不能再留一会?”

“钰儿”这个亲昵的称呼成了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宁钰猛然抬头,眼神锐利的盯着他。然而,眼眶却依稀泛红。

“凭什么?”

慕容延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是啊,他凭什么?凭着过去那一点回忆,或者是现在送她回去?可归根到底,钰儿在北朝所受磨难不就因他而起吗?

“凭你伤害了我,凭你拘禁我,还是凭你杀害了爹爹?”宁钰声嘶力竭道,情绪激动处甚至伸手扯住他的衣襟。

代表太子地位的蟒袍被揉皱,慕容延却只盯着那斑驳疤痕的手:“我不想杀害义父。”

他曾想过用他换取荣华富贵,可他最终停下了这个念头。甚至,在义父处于危难时,他千方百计想要伸出援手。

下一秒,宁钰缓缓垂手,看着他一字一句:“爹爹知道你的身份?”“是。”

宁钰压抑了许久的怒气怨意本咆哮着寻找着出口,却忽然丧失了所有的气力。

“没什么好追究了,你走吧。”

“我可以解释。”慕容延见她面无表情慌忙开口,“当初我——”

“没有意义,爹爹不追究自己的死,我也没有权利刨根问底。”宁钰轻描淡写的说着,然而无人知晓她内心的绝望。

她因着这件事愤恨发狂,因着这事歇斯底里,因着这事抛却卫垣,视死如归。可最后,她无法对背后主谋下手。甚至,到最后才发现,当事人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你永远是他的义子。”宁钰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能原谅。

她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但也只是不追究。若说原谅?绝无可能。他永远是爹爹的义子,却不再是她的哥哥。

漫天的雪飘然而下,慕容延看着她的背影。天地茫茫,唯她红衣如血,青丝如墨。

雪不停的下,一点寒意从指间蔓延至全身,甚至是他的心脏。慕容延扯起嘴角强笑,下一秒嘴角笑意僵硬。似喜非喜,欲泪无泪。

全身冰凉僵硬,他忽然想起那个大雪天,义父带着他们出去打猎,追寻熊瞎子的踪迹。

如果能回去就好了,哪怕只是哥哥。只要能在你身边,都好。

慕容延站在原地许久,等到白雪没过脚踝,这才转身离开。长久的站立导致双腿僵硬,他在雪中蹒跚而行。

隐没在雪下的石头将他绊倒,慕容延眼角微红,下一秒却哈哈大笑。笑声回荡,无人听见,正如他的悲伤挣扎,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