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凌景逸越想越生气。

气段辰为何在房里不穿好衣服,气段辰为何满架子的书没一本看懂。

总之就是气,气来气去,他身一竖,躺在床上。

冷冰冰道:“灭灯,我要睡了!”

直到看到凌景逸僵硬的背影,听到他寒霜般的声音,段辰才惊觉回神。

寂寥夜里万籁无声,段辰心中不知何故隐隐升起落寞,他起身把案上笔墨纸砚整齐理好,掸了掸坐垫,提上衣服,悄声绕过屏风,回到竹床。

金菁的话如千万条细丝缠绕心间,挥手扯下,又附着上来,密密麻麻的不适让人无法忽略它。

不由得段辰想起凌景逸对他说过的话:“世间谋得方寸之地存活。”,原是书院的日子太过于安逸,让他忘记了总有一日会离开。

若真到了那一日凌景逸会让他离开吗?

段辰侧卧在榻上,隔着屏风,朦朦胧胧间看到对面也翻了个身子。

当初第一眼见凌景逸时便觉犹如煦日暖阳,那光芒片刻照在了身上,柔抚了在关山迢递,风尘弥漫中走了很久的他。

之后,修竹院一事虽然心生恐惧,但在半载的相处之中,段辰已不再计较当初,有时他甚至觉得修竹院看到的那个凌景逸,与现在的不是一人。

书院的学业共四季,现已入夏,秋冬转眼即逝,离开书院后,他又会去哪里呢。

在心事重重中,迷糊睡去的段辰竟没注意到凌景逸反常之举。

此刻,凌景逸脑子里乱得不可开交,本来想着回来后,将堆积的事情处理一下,现在却早早躺在床上,倒是段辰看起来睡得挺好的。

凌景逸把手压在后脑勺,盯着头顶的青纱帐,今天他收到了飞鸽传书,乐依在黎洲几月,终是得来可靠的线索。

三日后便是踏青节,书院休沐,是时候亲自去一趟了。

自从凌景逸劝学以来,段辰开始了提灯夜读之路,不得不说凌景逸在学业上还是颇有造诣。

短短几月,段辰已从大字不识到可读些略微晦涩的书册。

只是几日前,凌景逸说去藏书阁挑书,回来后不仅两手空空,且一连几日好似魂不守舍,有时课后常常不知去向,直到深夜才归。

凌景逸既不让段辰跟着,也从不告诉他去干什么。

这日清晨,凌景逸不在房中,段辰跑到院子里戳弄花草,他拿把小铲子在地里挖了一个小坑,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种子,哗啦洒在里面,最后满意地用泥土覆盖起来,轻轻敲压几下。

段辰扫视满园春色,点点头,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响声自门后传来,四五个小厮一齐涌入院子,金菁站在最前头指使,嘴巴嘟囔个不停,小厮对他都很是恭敬,收拾东西的时候格外小心仔细。

段辰愣大一个人站在那里,金菁即使全身心放在屋内的东西上,很快也就发现了他。

段辰与金菁的梁子结下后,金菁虽从未在书院里真正找过段辰麻烦,但同住屋檐下却是偶尔出言讥讽,

“明日才是休沐,怎么凌公子今日就不管你了。”

“金公子待你这么好,不也不带你吗,留你在收拾屋子。”段辰早已摸清金菁的死穴,只要是说关于金凤炎的事情,金菁必定气急败坏。

不出段辰所料,金菁气得大口呼吸,竖起一对眉毛,眼眸中迸射的火星子,快把段辰给点着了。

二人唇舌相战间,金凤炎踏入院子内。

段辰只在学堂里远远见过他,金凤炎喜武,课后都会去草场待上一阵才回来,几月下来竟从未打过照面。

他穿着赤金锦袍,领口衣襟用更深一点金线,巧细绣着九天辉凤,玄色绸带缠绕腰间,眉深眼澈,英挺俊朗中带着一股桀骜不羁。

金菁一见到金凤炎,原本针尖对麦芒的锐利烟消云散,跟着金凤炎回到了厢房内,进门前还不忘冲段辰龇牙咧嘴做鬼脸。

辰时,夜雨后的青石板路湿漉,官道上马车轮迹一道接着一道碾过,最终都汇向一个方位。齐鹿书院段辰与凌景逸朝凌府的马车走去,凌夫人应天气陡转,感染风寒不便前来,小厮们已前往厢房之内收拾物件,余下马夫先将少爷接回。

马夫掀开布幔,凌景逸刚踏上轿凳,身后一人喊住了他。

“凌兄等一等。”何晏屿轻摇折扇于人群中谈笑风生,因听到呼喊,周围众人纷纷看向这里。

凌景逸脚步顿了顿,转身对段辰道:“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段辰坐于马车内,侧身看着凌景逸徐步而去的背影,马夫大手一挥,咻咻鞭子落下,很快段辰视线中,只余下几个黑点。

凌府外原等待接应的众人,听到少爷和好友相聚还未归,于是早早地散了。

下了车,段辰提起自己的包裹斜挎在背上,伸手去接马夫搬下来的行李。

段辰是凌景逸身边的书童,马夫哪里敢让他来搬东西,于是连忙递给身旁的另一个小厮。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