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触感,把他从不真实感中拉了出来。

后知后觉的他内心涌上暖流,讶异、欢欣、感慨、紧张,充斥于胸口之间,冲撞来去,最终升至眼眶漫出点点泪光。

段辰不知道凌府的滔天富贵,也不明白成为凌家少爷的书童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今后,或许能过上不用挨饿的日子,不会再因为找一个能入眠的地方,被人到处赶来赶去。

见里面久久没有水声,在外守着的侍女,咚咚扣了几下门,出声询问。

“没事,不用帮忙不用帮忙。”

段辰用手抹了抹有些湿的脸,三两下解开衣服,跳到水里的时候,还溅起不小的水花。

侍女们像是听到了里面的声响,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一门之隔,传到了段辰的耳朵里,他默默地沉入池底,许久才涨红着一张脸浮了上来。

湿哒哒的水珠滴溅在地板之上,留下水痕,从池边一路绕到屏风之后。

地上堆着零散的衣物,东一件西一件,段辰举着纯白的上衫,左看右看。

平日里他都是热的时候少穿一点,冷了就多套上几件。面对这么多样式的衣服,一时间,无从下手。

段辰随即想到,今早凌景逸一抹白色当真是俊雅不凡,随即从底下衣物中抽出一件,对着身体比划了几下。

房门打开的时候,站在外面的侍女,一个个面上都露出了怪异的神色,嘴角微微抽动。

有些胆大的直接轻笑了出声,眼神斜瞥,互相示意。

站在最后年龄稚嫩,梳着双丫髻的黄衣圆脸姑娘,稍略犹豫,而后走上前,想对段辰说些什么,却被拦在远处。

外头候着的嬷嬷,见里面传来嬉闹之声,还以为是小丫头又开始偷懒,于是提声朝里催促:

“还不快些,少爷还在等着呢。”

能被凌府选为侍女奴仆的,大多长相上佳,有些甚至读过几年书,识得小字,当知道凌少爷要选伴读时,个个都跃跃欲试。

谁人不知凌家嫡子性情温雅,饱读诗书,长得更是清新俊逸,江安城中多少才女佳人的闺阁梦里人。

就连男子都有倾心者,城南王家公子欢喜凌大少爷之事,就曾闹的沸沸扬扬,最后还是凌少爷亲自出面拒绝,才平息下来。

看到凌少爷选了这个愣青小子,自是左右看不顺眼。

要是少爷看到他如此失礼粗野,把他早早赶出府才好。

一路上,段辰眼也不敢乱撇,生怕犯了什么错,等到凌景逸院子里的时候,才抬头瞧一眼。

周围茂林修竹虚掩,房间内燃着烛火,影影绰绰,只能看到屋子里有人在来回走动。

段辰被凌景逸院子里的侍女领了进去,穿过几扇月亮门,来到了厢房前。

推开檀木门时,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不甚浓郁,很是沁芬好闻,段辰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一道屏风隔绝内外,在段辰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现在只剩下凌景逸和段辰两人。

虽然看不真切,但是段辰知道凌景逸就在里面,只得绷紧身子,全神贯注,怕凌少爷随时反悔。

“叫什么名字。”一道幽幽的声音自里传来,澄澈通透。

“我叫段辰,年方十七,辰时出生,所以叫段辰,少时读过几年书,家住家住…曾住黎州慈幼堂,干过放牛割田,力气很大,啥活都会。”一股脑,段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他自小无父无母,运气好,被慈幼堂收做弃婴,刚成年便出来谋生,居无定所。

辗转来到江安之后,身上所有铜钱就被骗的干净,只得住在城东郊外,那座漏雨的财神庙。

凌景逸静静听完,手捧书卷的动作却丝毫没变。

早在段辰洗沐时,他已派人探查清楚他的来历。

如段辰所说相同无差,父母双亡的孤儿却是有点出乎凌景逸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没有牵挂之人,容易掌控。

在波云诡谲的京城之中,凌家树大招风,嫉羡妒恨,想要把凌家除之而后快之人数不胜数。

这批伴读的名单中,就被安排进了几个细作。

好在凌景逸从小耳濡目染,世家大族的生存之道,并不是只会诗酒风流的贵胄公子。

凌景逸从屏风之后徐步走了出来。还未等走近,凌景逸就被眼前看到的,震在原地。

段辰身穿单薄亵衣,衣带松垮系在一旁,领口开着的地方,露出大片与脖子有明显色差的白皙皮肤。

因他实在是瘦,隔着衣物甚至能看到骨头的凸起。

其实夏日天热,很多人都会只套一件衣物,但段辰并没有见过什么寝衣,也不知这是隐私之物只能在自个房里才会穿。

凌景逸剑眉紧皱,往日平静如月下幽泉的眼眸,此刻波破剧动,咬牙切齿道:

“这么着急。”

当初王泊追求他时,偷偷溜入他所在的酒楼厢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