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威之下,二人老老实实坐回原地。

司南无法发挥实力,抄书的速度慢了下来,秦玉不得不自己也动手。

没抄一会儿,他揉着酸疼的手腕,在心里将洛枭来回反反复复骂了不知多少遍。

这一晚气得秦玉再没跟他说一句话,看都不看他,睡觉的时候也是背对着他,连一天之内他走过的路,他都不会再走,踩过的砖他都要跳过去。

厌恶到无以复加。

第二天上课,他正听着安幼舆在哪里叨叨,说些近来监里的八卦,谁跟谁关系好,谁跟谁绝了交,还有哪棵树上的鸟窝蛋多,谁家树上结的果子甜,就是养的狗太凶云云,突然课堂轰动起来。

就听有人激动地说:“谭夫子在颂院举办品画大会,白鹿书院的温时澜也来了!”

听到珍藏在心底的那个名字,听说他来了,秦玉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

不论堂上正在讲课的夫子如何生气地斥责着:“肃静!肃静!”

学生们还是激动地议论纷纷。

安幼舆叭叭得正欢呢,就见秦玉猛地站起身,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十分激动地冲了出去。

夫子惊鄂的目光追着他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喊到:“秦玉,正在上课,你干什么去?”

安幼舆心下奇怪,他不是一向对诗词书画这些文人的酸臭玩意儿不感兴趣的么,怎么今天跑得这么欢?

好奇地起身追了上去,也想凑个热闹看看。

有同学见他们都跑了,也按耐不住,跟着跑出去看热闹,有了领头羊,后边的也不怕了,三三两两地就都跑了。

“你们!你们都给我回来!”夫子拦不住,气得吹胡子瞪眼,站起身拍桌子怒骂:“放肆!放肆!简直目无尊长!”

跑到颂院门口,想到即将要见到他,秦玉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迫不及待地想看见他,可事到临头又害怕起来。

温时澜是个君子,他是当朝丞相独子,美姿容,风仪古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绝,出身世家大族,却没有贵族出身的娇衿,反到有着不拘一格的魏晋遗风,广袖长衫,超凡脱俗,天质自然,是真正世无双之公子。

他年十五时,曾抱琴行过河畔流苏林,时值四月,花开似雪,层层叠叠,他仰头看花,有风吹过,花落簌簌,人花相望,竟一时不知谁更风雅。

此景被当时被请来书院授课的名士靖安先生看见,赞美道:“树开千堆雪,肃然林下风。”

一时传为佳话,得一雅号——“映雪公子”。

后来名列当世声名远扬的七大公子之一。

以他的出身,本该进国子监的,他却觉得学问不应当有高低贵贱,国子监太过于等级森严,守旧腐化,而选择进了燕国四大私学之首,位于城东郊外青崖山涧的白鹿书院。

他少时与温时澜并无交集,与他相识是因为偶然。

他被冯麟远困在金屋半年,与冯麟远周旋良久,让他以为自己真的对他动了真心,愿意与他在一起。

冯麟远对他不如一开始那般严加看管,甚至愿意偶尔放他出屋子透透风。

他借此机会结识外人,试图求救,可惜他眼盲,行动不便,求救的过程极为艰难。

苍天不负苦心人,终于一日他联系到一名被卖到冯府的秦家旧仆,以金钱为诱,被他救了出来,倒霉的是,逃命途中他们遇到了一伙强盗,仆人带着钱财抛下他独自逃跑,他失足跌落山崖。

昏迷醒来后,他就已经在扬州城最大的青楼有凤来仪了。

鸨头原本嫌弃他眼盲年纪大,但又看他样貌实在是好,舍不得丢,就打算让他在楼里当个人人可以践踏的最低等的小倌。

若真是如此,他怕是要被玩死。

情急之下,他一句:“瞎子自能遇到想找瞎子的客人,眼盲看不见不知道岂不是不知省了多少事。”

提点了鸨头,为自己博得一条活路。

妓院这种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男妓更不是谁都能嫖的,嫖了更不是谁都能让人知道的,一个瞎子,尤其是一个品相气质都极佳的瞎子不知能满足多少人的要求,这妥妥的是一棵摇钱树啊!

鸨头见他知情识趣,于是专门给他安排一些隐秘的客户。

不出所料,点他的客人虽不多,但无一不是出手大方,事还少。

一般需要保密的客户,也都是有身份的,非富即贵,他小心伺候着,攀着高枝儿一步步爬到了花魁的位置。

不管哪一行哪一业,爬到了尖尖上,日子自然好过得多。

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岁数大了,一旦年老色衰,留不住客,好日子就到头了,他离那一天也不远了,这日子过一天是少一天,得好好珍惜。

他双眼失明,越是身处黑暗,越是向往光明,那时他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午时阳光最烈的时候,打开窗子,坐在窗台边将手伸出窗外,感受阳光,感受风。

那一天,他照常坐在窗边晒太阳,不慎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