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递了手帕给罗慎远,他接过擦了手上的血,随意地再递迴去。问庭哥儿,「你喜欢看猴?」

庭哥儿认得罗慎远,虽然不是很熟。他脸上犹带着泪痕点点头:「猴儿好玩……」

「下次莫要离它们太近,喂食也不要拿在手上喂。」罗慎远叮嘱他说,然后他站起身,护卫准备跟着他离开。

「你也喜欢猴子吗?」庭哥儿连忙问。

罗慎远听了之后想了想,然后笑着说:「我没什么喜欢的。」

庭哥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宜宁也远远地看着他,他就算如今有官衔加身,手握权势,但好像也什么都没有一般。这时候有个穿程子衣的人跨过石阶,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大人,刑部刘侍郎派人过来请您……」

他低声嘱咐这人什么,抬头就看到宜宁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下。

宜宁顿时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

宜宁深吸了口气,叫人带庭哥儿回客房去,由老太太好好看着他免得再出什么乱子。方才朝罗慎远走了过去:「三哥,你的手可要紧?」

她走到罗慎远的面前,也没有护卫拦她。宜宁就抓起他受伤的右手看,是被猴儿抓出一道血痕,还挺深的。

罗慎远任她抓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宜宁就拿不准他究竟在想什么,这个人的一切明明她都是最熟悉的,现在却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她想了想继续说:「三哥,你看你这伤口还挺重的,也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了,我帮你处理吧……」

宜宁放下他的手,拿出汗巾想给他简单包一下。

猝不及防,她的手却突然被他反握住。罗慎远的右手因为受伤而蜷缩不能,力气却很大,如铁钳一般抓着。

宜宁抬头看着他,还是那张俊朗至极的脸,挺直的鼻樑,她几乎就是突然撞进罗慎远深如古潭的眼睛里,听到他的声音隐忍中透出一丝淡漠:「宜宁,你想做什么?」

「要是不喜欢我,厌恶我——你就该离我远远的。」罗慎远继续说,「不然那夜的事还会发生的,我不会只做你的三哥了。」

宜宁被他盯得有些慌乱,扯了一扯手。

「我如何会厌恶你——」宜宁避开他的目光,那有种灼痛人的深沉。她对罗慎远的情绪太复杂了,怜悯,依赖。她无比的信任罗慎远,但是当她一步步瞭解罗慎远的真实想法,他在自己身上做的事之后,她就开始有点逃避了。

这跟她小时候一样,也许这是她的自我保护。小时候没有母亲,她就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母亲,把继母当成亲生母亲好好地恭敬着。继母生的妹妹不喜欢她,她就要刻意忽略妹妹对她的厌恶,告诉自己妹妹对谁都是一般的态度,然后跟妹妹相处。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她倒是想不顾一切的指着妹妹训斥一通,但是继母肯定是疼爱亲生女儿胜过她的,没有人庇佑,她敢呵斥妹妹吗?

家里来了个讲《春秋》的老师,喜欢她胜过喜欢妹妹,经常向父亲夸奖她。继母看她的眼神就透出三分寒意,她就连这个老师都疏远了。

那天罗慎远突然亲她的时候,她就很怕,或者说是对未知的恐惧,他走之后很久她还在浑身发颤。

她还在走神,罗慎远却逼近了宜宁,语气低沉:「怕么?」

当然怕了——别靠近了!

「三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闭上了眼睛,别的事情她都能利落干净,唯独这种事她迟钝又拖泥带水。

「我从不讨厌你,但你、你别这般了。」

她好像真的很怕的样子啊,有点站不稳,上次他就感觉到了。

这也算是宜宁不为人知的地方了,当真有点可爱。

「你以后再靠近我,我就不会像原来那样了……明白吗?」罗慎远接着道。

宜宁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她觉得这样被逼哭真的太没有面子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但身体却有自个儿的意志。不觉就一股酸意瀰漫眼眶,眼前有些模糊了。

罗慎远很讶然,然后才后退了几步,似乎不该这么逼她的,还是要一步步的慢慢来。他嘆道:「好了,坐下来再说话吧。」

她别过头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从半山腰看过去,还没有收的麦田绿油油的,有农家的人在赶牛车,有光屁股的小童在河里洗澡。有斜斜的炊烟冒出来,隐隐听到来大嗓门的农妇喊孩子回家的声音。也是,快要到晌午了。

她回过头看到罗慎远,他自己把右手包了一下,缠着一段白色的绫布。以右手握着茶杯,似乎自嘲般的说:「别怕,无论怎么说,我还是你的三哥。」

「我知道。」她默默地说。然后提了茶壶,罗慎远也正要去提。她就把茶壶拎到自己这边来,不放他那边去了。

罗慎远挑了挑眉,然后突然就笑了:「宜宁,我是要给你倒茶!」

宜宁掩饰般咳嗽了一声,把茶一口喝了,然后站起来屈身行礼道:「既然三哥没有别的事了,那宜宁就先告辞了。」

「等等。」他的手指敲了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