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轻纱般倾泻而下,笼罩着广袤的大海。小型游轮的甲板上镀着一层银辉,气氛却像死一样凝固住了。

楚湘再也装不出笑眯眯的温文尔雅,垂下的脸白得像覆着层面粉,喘着粗气道:

“秦销心肺穿孔,不一定会活下来……”

他慢慢抬起那张狼狈不堪的脸,挤出个阴冷惨淡的笑容:“从现在开始,你没有退路了。”

“等他死了,我任你们宰割。”

海风轻柔地拂过发丝,汪悬光抬手掖在耳后。淡然的目光望着远处海面,某种伤感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

“但今夜,我很乐意为他放这场浪漫的海上烟花。”

呜——

小型游轮离青岛港不太远,不知何时又转了方向,海港的点点灯火与皮影似的建筑设施自海平线后冒了出来。

这趟噩梦之旅即将结束了。

楚湘双手搁在桌上,脖颈与肩膀线条绷得极紧,不再吭声,脑中盘算着该如何与舅舅交代。

魏家要是不出手,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悬在头上,双方不分伯仲,可以让摇摆者继续摇摆,摆着摆着秦销的后院就会遍地着火。

今夜没用青云号重创到秦销,还让魏家在海上损失了上千万。

第一回合他给“秦夫人”做了上桌的垫脚石。

楚湘僵直的身影随着波涛微微摇摆,腥冷的海风弥散在呼吸间,就在这时——

轰隆!

火焰冲天而起,港口冒起了隆隆黑烟,转瞬间一整排集装箱仓库被吞噬在火海中。

为什么这里也着火了?

那是谁家的仓库?

这个疯婆子还想干什么!

无数个杂乱的想法掠过脑海,楚湘只觉周身皮肤像被无数根毒针扎了一样刺痛着。

“我把楚先生从北京请来,一起在海上兜了风,这只是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

楚湘从远处的火海收回目光,警惕地望着桌对面的女人。

“你还躺在后备厢里玩摇摇车的时候,我已经让人把你们的船员都接下来了。新闻播报你们的船是运输意外还是海盗劫船都可以,但是想让船员回去,你得付赎金,每人一万刀,这才是绑架。”

汪悬光顿了顿,又道:“最后我要澄清一件事。”

“我知道你们今天一定会动手,但不知道你们会从哪里下手,干脆就送了个‘薄弱处’给你们。”

深蓝大海波涛汹涌起伏,浪花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游轮的舷侧。

她盯着楚湘血丝密布的眼睛:“脱北者的风,是我透给墙头草的。”

“……!!!”

“给朝鲜间谍漂白,也是我编的。”

轰隆——

远处海港二次爆炸。

那声惊天巨响,简直炸在了楚湘心里,他甚至希望自己听错了。

要不是晕车加晕船的恶心眩晕还没褪去,在摇晃的甲板上站不起来,他简直要扑过去活活撕了这个女人。

汪悬光从容坐在对面,脊背修长挺拔,面容白皙冰冷,眼梢眉角洇着水墨般乌黑。

楚湘深深眯起眼睛。

他曾在偷拍的照片上见过这个疯婆娘对秦销露出来的嘲讽和厌恶。

底牌已经亮到了这种程度,她依然没什么情绪——得意、挖苦通通没有,面对着他的只有冰川般的深寒。

汪悬光等他消化完,再次开口,语气平直冷淡,却叙述着一个残忍至极的事实:

“我们在东南亚度蜜月,电信诈骗是就地取材。秦销做事干净利落,上次是你们派了上百个律师和会计找不到污点,这次你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会做间谍的生意……我也有点意外。你心太急了,楚先生。

“至于船上有没有脱北者,一会儿青云号入港,我允许你拿名单亲自核对,要是揪出来了,可以看看朝鲜会不会领你的情。”

楚湘的面色难看至极,两腮浮现出牙关紧咬的狰狞鼓胀。

“我不是你们那个阶级的千金,也不打算学你们的规矩。我们工程师擅长制造车祸、爆炸、建筑崩塌,也能侵入心脏起搏器的开关。”

港口越来越近了,小型游轮在火亮的海浪上起伏摇曳生姿,汪悬光的面部轮廓在火光中有种突兀的清晰。

她那双深黑淡漠的眼睛望着楚湘,一字一句平静说道:

“帮我给你舅舅,和围观者带一句话:不要在我先生醒来之前,再有任何动作,否则下次炸的就不是货轮了。”

港口的建筑、设施在熊熊烈火中扭曲变形。燃烧的木板和集装箱不断从货轮里掉下来,砸进滚烫的海水里。

热气冲击下,楚湘不由眯起眼,清俊的侧脸被火光照得透亮。

视频画面就定格在这里。

中式古典装潢的雅间一声不闻,唯有花瓶里那一大蓬金骨红肉的龙须菊滴了几滴水。翁黎玉还坐在麻将桌后,ipad屏幕荧光映着她美丽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