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机场灯火通明,窗外的武装人员紧张待命,一动不动。

机舱内,魏瀚岚慢慢起身,一整衣襟,望着对面座椅上的翁黎玉,眼底不乏遗憾。

“黎玉,我们几十年感情,谁都不想走到这一步。真到了这一步,我们也都尽过力了。”

复杂的滋味冲上喉咙,翁黎玉的火还没消下,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微红。

秦销的相亲流水宴摆了两个多月,把适龄千金都见了一遍,最后选择了打小就怕他的魏今夏。

求婚那天,小魏姑娘扬着惨白的一张小脸儿,老魏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

饭后双方父母在老将军府的园子里散步,就靠在小时候她和魏瀚岚一起爬过的顽石假山上。黄色的夜来香吐着一蓬蓬浓香,四个人摇扇子,拍蚊子,给以后孙辈起名字。

那夜月下的四人,哪里想到会有今天。

魏瀚岚对周围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孔视而不见,径自走到秦销面前。年迈瘦削的脸上不见一丝颓败,眼眸仍旧黝黑炯亮,只有花白的眉毛略微压紧:

“你是魏伯伯最欣赏的年轻人,比起望舒,我和你的手段更像父子。要是你跟今夏结婚生子,十年内,我们两家都会在共和国史留名。同样也是这个理由,魏伯伯今天必须除掉你。”

官场浮沉就是在转红色赌盘,胜败乃兵家常事。赌得越大,输得越多。即便是全盘崩塌,也得坦然接受,因为不到最后一刻,终究还有反击之地。

魏瀚岚笑了笑,眼底浮起冷嘲:

“两千年来,中国的所有社会关系构造框架都是依靠宗族,到今天也一样。你的亲戚,你已经得罪光了。

“而我有儿子、侄子、外甥和女婿,有很多和我一条心的亲戚。秦销,且看你的钱能赚到几时吧。”

说完他转过身,挺着脊背,大步出门。

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的刘副主任也随之离开。这位瘦削嶙峋的老人,经过秦销面前,觑起浑浊的眼睛,仍然一声不吭。

两辆红旗车先后离开,夜风吹过空旷的停机坪。飞机舷窗上,映出几道仍然僵硬的身影。

“那么二舅舅、林叔叔和吴伯伯,祝我们合作愉快,以后还是一起赚钱。”

秦销撑着拐杖“咚”地一声站直,英俊的眉目微微一弯:

“爸、妈回家了……”

换做别的胜利者站在这儿,可能要乘胜追击,一个一个逼出清楚的“上桌”还是“下桌”。痛击败者不是他的作风,没有为难这些老人。

“秦销——”

吴部长坐着没动,突然叫住他。

短短几分钟内,吴部长急剧苍老,几次深呼吸后,才抬头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语重心长道:

“不管你信不信,你舅舅今天掺和进来,是为了救你。满月酒之后,有条小道消息越传越烈。

“说这个圈里有五成的人,需要你帮着赚钱。有四成的人,从你的生意中获利。还有一成……”

吴部长浑浊的瞳孔中闪烁着冷光:

“不知道自己和你居然还有经济往来。”

秦望舒面色微变。

妻子和儿子的生意他向来不过问,不知这话真假几分,却深知这话的轻重。单是空穴来风,秦家离填充国库也不远了。

秦销已经瘸着走到沙发前,扶起了汪悬光,闻言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回头冲吴部长一笑,只是眸底露出前所未有的阴冷:

“所以你们该庆幸我活下来了,否则谁给大家赚钱呢?”

·

夜已经很深了。

今晚没有其他军政领导抵京,西郊机场安静地亮着灯。

秦望舒担心儿子的伤,本想跟去医院,被翁黎玉拦下了。今晚还有许多要善后的事,让儿子做完检查报平安就行了,但是明天他要回家聊聊吴部长最后提到的那件事。秦销答应下来。

嘭!

京v迈巴赫的车门关闭,秦销坐到汪悬光身旁,一个字都没说,捧起她的脸,直接凶狠地吻了上来。

浓重的药味笼罩着汪悬光,腰侧被勒得生疼,秦销的吻非常不讲道理,又啃又咬,舌头强势扫荡口腔的每一寸。

片刻前那位笑里藏刀的温柔暴徒,没了温柔只剩下暴徒。

不知为何,他还越亲越焦灼,逐渐地瓣唇在颤抖,又含着她的下唇不动了,保持这个古怪的姿势足足四五秒,才慢慢拉开距离,额头抵着她,长长地、慢慢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都结束了。”

司机安静地开着车,成排的路灯和树影在窗外后退,将西郊机场远远抛在身后。

秦销闭着眼睛,反复亲吻她苍白冰凉的额头:“没事了,安全了……你安全了……”

那语调中的叹息,不像是对她的交代,但更像是对他自己的安抚。

他还搂住着她的腰,力道非常大,要不是顾忌着早些时候和驾驶员抢飞机时她撞到了肩膀,简直是想把她揉碎塞进怀里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