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懒得把他的话过过脑。

她望向他身后的侍卫,挑眉示意:你信么?你信么?

侍卫齐唰唰摇头,看得云昭噗嗤一乐。

云昭果断就把敌方小兵给卖了:“喏,你自己人都不信你。”

晏南天缓缓转头。

一群侍卫抓耳挠腮,顾左右而言他:“呃,这里像不像是倒了个庙?”

云昭:“……”

互相伤害,来得太快。

鬼神见她吃瘪就想笑,这一笑,总算是收住了杀心。

他拎起指骨,敲她肩膀。

云昭第一次站在温暖暖的角度看到了她与晏南天的过往。

她在临波府自残,柔弱地扑进他怀里。他垂眸看她,目光温和亲切,却带着不可逾越的、冷冰冰的距离感。

什么时候变了呢?

行天舟上,她自己带着伤,却执着地关心他脸色难看,问他是不是晕船。他看她的眼神当时就变了,他微虚视线,仿佛透过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自己都要死了,怎么还只顾着关心别人?”

他问她,却又不是在问她。

云昭只愣了一瞬就明白了——摇晃的舟船,痛苦的女子,一心一意关心着他。

温暖暖让他想起了他死去的亲娘。

于是,他忘记了所谓男女之防,亲手替她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这便是温暖暖所谓的“看了身子”。

他抱着她掠下行天舟,就好像回到当初,他抱着娘亲跳下了那艘夺命游舫。

所以他怎么能让她死呢?

这位向来温润似玉、最有风仪的储君殿下脚步都乱了,急匆匆传医、封殿,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

包括云昭。

云昭那么像秦妃,他怕啊。

一天一夜之后,他终于醒过了神。他得应对云昭的怒火了。

温暖暖不知道晏南天在想什么,云昭却懂。

他要想办法让云昭接受他把温暖暖留下来。

他故意制造种种“误会”,然后亲手消弥这些误会,骗取云昭的信任和内疚。

“哇,他早就知道鲛纱水里有毒,还能装得那么伤心。”

云昭都佩服死了。

临波府探案,温暖暖自残的证据也是晏南天亲手安排的,原因只是青铜鼎醒目,不伤云昭的眼睛。

鲸落海翻船,他确实把温暖暖扔给了顺德,只是在水下她快憋死时,又让他想起了他娘。他虚着视线,就好像回到当初,给自己的“娘亲”渡一口让她活命的气。

他没有骗云昭,他不喜欢温暖暖,他厌恶温暖暖。

但是他需要温暖暖来抚慰自己痛失生母的伤。

“我懂了。彻底懂了。”

幻象消散。

云昭与晏南天对上视线。

“阿昭,我向你保证,回去就会杀了她。”他目光执着,心下道出未尽之语——为你报仇。

他知道,差一点点,温暖暖就真的害死了她。

云昭摇头:“不,你不会。”

他执拗道:“我会。”

“你还不懂吗晏南天,”她嗤地一笑:“你就想看我杀她,但又杀不死的样子。”

晏南天眉心微蹙:“别说这样的气话。”

“气话?”云昭偏头,“晏南天,你就是把我当作秦妃,把温暖暖当成你娘。我每杀不死她一次,你就幻想自己从秦妃手里拯救了娘亲一次。”

晏南天如遭雷击,瞳仁猛烈震颤。

云昭缓缓眨了下眼睛:“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他的唇色变得惨白,额头渗出冷汗。

半晌,他蹙着眉,难以置信地轻轻摇头。

“你娘真的好可怜。”云昭淡声,掷下诛心一击,“在你这个儿子眼里,原来她就是个温暖暖!”

晏南天僵在原地。

许久,一口伤及心脉的鲜血喷洒而出。

你想得美

晏南天魂魄都在颤。

他脚步踉跄,口吐鲜血,目光摇晃,耳畔如惊雷一般,不断回荡着那句话。

“你娘真的好可怜,在你这个儿子眼里,原来她就是个温暖暖!”

“原来她就是个温暖暖!”

“……”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娘是世间最好的人,温暖暖什么东西,也配!

他用力摇着头,想要大声驳斥这等无稽之谈,嘴里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他只是,只是……

他明明因为“阿昭之死”痛彻心扉,决意要杀了温暖暖,他明明杀意已决。

她为何就是不信?

她都不知道,看见她还好好活着,他是多么欣喜若狂。

他只想好好跟她说说话,却被她如此诛心。

他垂下头,只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