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福利院方并不积极配合,其次县一中校方不愿意放人,最后, 省会与川泽市的知名学校都不大愿意接收。

裴谨修固然学得好,可这里是澄县, 县一中的考试成绩在那些名牌初中眼里根本不具备任何含金量,澄县的第一与倒数第一在他们眼里更差别不大。

除此之外, 在本应该主持公道的教育局里都存在一股力量, 千方百计地阻挠着裴谨修转学离开澄县。

稍微托人打听了一下消息, 孟子冬就知道是谁在刻意阻拦了。

是丁龙的父亲丁耀辉。

孟子冬整个人都快给气炸了, 果然能养出来丁龙这种人渣败类小畜生的父母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对着裴谨修放了大话, 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带他转学,现在却困难重重,难于登天, 前前后后忙了半个多月没有任何结果, 或许再怎么执着都无法实现了。

夏日炎炎, 暑气逼人,又一次来回奔波却无功而返的孟子冬整个人都消沉黯淡了下去, 垂头丧气,失落颓丧。

推开家门,明亮日光下, 裴谨修正坐在他家黑色皮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秀雅精致的小少年,白皙皮肤染上了些许阳光的暖色, 显得格外莹润通透。

此刻正捧着一卷书,眉眼微垂,神情专注。

自认识孟子冬后,裴谨修基本上每个寒暑假空闲时间都会来孟家做客,看看书练练字消磨消磨时间。

时不时的,李游也会来。

孟子冬曾几何时还动过收养裴谨修的念头,可惜他年龄没到,收养不了。

再一重原因,那就是裴谨修自己也不愿意被收养,他人聪明,长得又好看,在流言泛滥前有意愿领养的家庭不少,但被他通通拒绝了。

抬眼,见孟子冬一脸忿忿不平地回到家,裴谨修瞬间了然于心。

骄阳似火,七月底的澄县像一个大蒸笼,孟子冬跑了一早上出了一身汗,浸湿衣衫,额头上的汗珠更是顺着脸庞成股流下,有一缕蜇进了眼里,刺得孟子冬不停地眨着眼。

裴谨修放下书,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推过去时抿了下唇,最终还是委婉道:“我可以自己考出去的。”

他明年就跳初三了,离中考也就一年。

高中大多数时间都住校,留在澄县的日子也无非寒暑假。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只需要再在澄县待一年了。

裴谨修的中考目标不是澄县所属的川泽市,而是澄县所属省的省会城市瑜城。他要考整个北河省最好的高中——瑜城三中,不仅如此,他还要考进瑜城三中最好的优等班。

裴谨修说完后,孟子冬还是拧着眉头,一脸担忧不安。

流言可畏,裴谨修的身世谣言在澄县疯传的那段时间,甚至连孟子冬都会时不时地收到一些疯癫可怕的恐吓诅咒信,更何况裴谨修这个当事人。

实在是太可恨了,孟子冬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一腔是非不分的正义感,对这种子虚乌有空穴来风的造谣坚信不疑,愚昧无知而又自以为是,简直害人不浅!

他当然相信裴谨修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考出去,但是一年之内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和丁龙那些人在一个学校,孟子冬始终放心不下。

他不愿放弃,沉声坚持道:“我再找找人,托托关系。”

这件事一拖再拖,拖到暑假结束,又拖到县一中初三开学一个月后,转校时间早已过去。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一无所成。

再放心不下,再不愿放弃,在绝对的现实阻碍面前,他也不得不放下。

孟子冬实在挫败,失意至极。面对裴谨修,他只能羞愧地垂下头,倍感耻辱与无力,嗓音沙哑至极,隐含哭腔地道一声“对不起”。

他看起来实在太难过太痛苦太愧疚了,双手捂住面庞,要哭不哭的。

但彼时的裴谨修却什么都不明白,他静静地站着,定定地望着桌前的孟子冬,内心一片茫然困惑。

他一不明白孟子冬为何难过,二不明白孟子冬为何愧疚,三不明白孟子冬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他们俩萍水相逢,无亲无故,顶多有一段短暂的师生情谊,孟子冬对他已经够好的了,怕他被欺负主动送他回福利院,出钱帮他找书法老师,改善了他的衣食住行,让他除了福利院之外还有地可去,更让他于噩梦地狱般的澄县中感受到了些许家的温暖。

尽心竭力,情深恩重。

只是转不了学而已,但他已经为一个陌生小孩做了很多很多了,为什么还会如此痛苦?

难道这就是一个善良的人的高尚品德吗?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裴谨修才能霍然明白孟子冬此时此刻的心情。

为人长辈的心情。

不舍得他吃一点苦,不舍得他受一点伤,想让他一路坦途,一帆风顺,想让他永远平平安安的,能顺顺利利,快快乐乐地健康长大,梦想成真。

然而,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