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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纷纷下放到对应府署。有些官场新人就看不懂了:他们虽然有印绶,但却没有官职,凭什么参与朝政?好心的前辈就会教训他们:只要有官阶,官职算得上什么?在实际办事过程中,交叉管理、假名实权,太常见了。所以侍臣们风风火火地闯进官署,颐指气使,哪怕是上级官员,因为不知深浅,往往只能摆出和光同尘的态度;至于下官,就更是连逢迎都来不及,几乎不可能提出质疑。
这样一来,刘贺相当于跳过了整个中央官署系统,仅仅凭借几种器物,就把原本的权力结构搅成一团浆糊。
他还有一处巨大的施展空间,就是夜晚。
未央宫建成近一百三十年,除了政变,夜里从来没有这么闹腾过。
每当月上中天,以天子所在的温室殿为中心,便有无数的持节车马朝四方飞驰而出。这些使臣手里的命令,主要还是征调——财、粮、器物、男人、女人。帝国官署,本来做任何一件小事都要按部就班、层层下放,可这些使臣是一概不管,说要就要,而且当即、立马,不给一点回旋余地。一旦遇到不顺意的,一份奏疏直入温室殿,翌日早晨就见结果。因为这些事,未央宫官场震荡,一批官员一夜之间遭到停职。
昌邑侍臣除了敲开未央宫内大小署门,还闯出宫外,常常扰得长安城灯火通明、犬吠不止。自武帝时远征匈奴、封狼居胥以来,长安城内大小作坊,第一次彻夜不休,收到的全是上林苑征令。这些征令的银钱管够,但就是期限奇短,大部分是珠宝器具,也有兵器、盔甲。为了满足皇家需要,长安城坊市再一次解除宵禁,允许匠人苦役彻夜进出。制造需要海量原料,采自天下四方,于是城门开启时间也得到延长,甚至有些商旅半夜闯门,守将也只能放进城去。
其他类型的采买也源源不断,比如吃食。未央宫里偌大的太官、汤官,都被置之不理,就是要半夜敲响坊市食肆的大门,把厨子肉贩喊起来,佳肴酒水流水似的运进宫内,乃至通宵达旦。长安城里越来越多人传说,新皇帝是个夸父般的巨人,山涵海量,大腹便便,弯腰摸不到脚,可上京当日有不少人都见过那高高瘦瘦的少年,当皇帝得有多幸福,能让他吃成那个样子?
也有一些绝不能让人听见的猜测——说宫里有人要毒害皇帝,所以在御宴上,他一筷子也不敢吃。
未央宫里任何一点涟漪,都会引发全天下的巨大震荡。短短十日内,天下像一锅逐渐沸腾的粥,四处冒泡,四处破裂。
大司农田延年作为大将军心腹,理应替他应对,可他连看都看不明白这位新皇帝到底在做什么。几次运用大司农署下的部丞、令官去反对:在朝堂上时,无论说什么皇帝都从善如流,甚至惩罚了一些昌邑旧臣——反正他们没有实职,印绶转给另一个人,又是一名好汉官;在朝堂之下,却爆发了好几次冲突,尤其是均属令、盐市令、斡官令几位直接与帝国商市相关的官员,都因为抗拒命令,被停职待罪甚至下令逮捕。
更多时候则是使不上劲——持绶官员当中很大一部分拿着少府公文,少府管的是皇室私钱,大司农则主理天下财政,他们一句话甩过来:“那天家的钱库,也归你们管了?”说得大司农署下官员哑口无言。
田延年就要喊少府乐成来对质。少府确实管私钱没错,但像他这样听凭皇上安排,还讲不讲制度?还怎么替大将军分忧?他本就觉得那乐成不行,想着趁他失势,多踩两脚,没想到有种踩死了的感觉。那还怎么工作?所以赶紧派人去找。
没想到属下垂头丧气地回来,说乐成请不来,他被皇帝陛下架空了。
田延年大惊,这新帝登基才多久,怎么能架空他堂堂九卿?
官员回答,不是那种“架空”,是真的“架空”——皇上让少府乐成着力督办一条新的复道,将少府东仓和温室殿西侧山亭凌空嫁接起来,不完工前,不能随意下楼。皇上也亲自参与,每日下朝,就抓着乐成在少府东仓顶层商议,除了这事情,也聊工艺、金银、珍宝、明器,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别说大司农,就连少府底下的官员,都很少能看见乐成的脸。
别的不说,官员系统的适应性确实是很强的。在特殊形势下,少府和其他相关办事官员迅速形成了一套新的默契——他们竖起手指,朝天一指,意味着,长官在上头下不来呢; 又意味着,听天由命,流程全部走黄门诏令,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田延年觉得自己像在弈棋桌上,碰着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家伙。明明看着棋路混乱,没章法,不算计,可偏偏把自己打得节节败退。
他被霍光召过去,两人一对眼,便知道大将军也是这种感受。
“大将军勿忧,也许陛下只是血气方刚,闹一闹,折腾一下,就会消停了。”田延年摸一下肚皮,讪讪笑着说。
“天子春秋富裕,但宫中老臣子众多,这般操劳,怕是会天不假年。”霍光自我约束极其严格,平常连语调都不怎么起伏,这句话却像是被战车碾过一样,说不出地瘫软疲惫。
田延年额头上顿时沁出汗珠。他想起那被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