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完美,那么不尽人意,但她此时此刻却是无比的怀念。

怀念师父,师弟,落日朝阳,一草一木……

不是什么工具、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庸,那是她作为“李盼儿”这个人,堂堂正正活过的时光。

那样肆意风发的日子——

以后,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周遭的声音顺着逆流的风涌入耳朵,有父亲的厉喝,也有宾客们的惊呼。

嘈杂的、慌乱的脚步、催命的铜铃……

真吵啊。

连让她死也不死得安生。

李盼儿眼睫微动,缓缓闭上眼,颤颤巍巍好似无力振翅的蝴蝶,无声地等待审判。

然而,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她感觉身上束缚忽然一松,身后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李盼儿心头骤然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然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紧接着,她头顶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虽然我师兄目前联系不上,但既然是要娶我们青山峰弟子,好歹也得问问我这个师叔同不同意吧?”

青山峰……师叔?!

李盼儿猛地睁开眼,抬头看见一张陌生又略显熟悉的侧脸。

无数红线被斩断,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宛若三途河畔飘零的彼岸花。

女人单手提剑,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李氏夫妇,那双眼眸似笑非笑,张扬间却又带着比夜色还凉薄的冷意,让人心生畏惧。

狂风吹乱她的碎发,非但未损气质半分,反而衬得她越发英气逼人。

那一瞬间,李盼儿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与激动。

但多年以后,她仍然会时常想起眼前的这一幕。

散落的红线、破碎的纸轿、荒诞的喜宴、满脸惊怒的父母,以及那道手握断剑、逆光而立的身影。

清冷似月,却也挺拔如松。

恍惚间,心中有一处隐秘的柔软被微微触动。

……

然而,和李盼儿相比,某些人的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尤其是在明黛一剑斩破那纸轿红线之后,李父顿时神色大变,眼中泛红、几欲喷火!

他沉声大喝,“来者何人?竟敢如此造次!”

“剑宗,唐明黛。”

她瞥了眼身边的李盼儿,淡淡开口:“这孩子的师叔。”

话音落下的同时,不远处的人群中隐隐传出一阵骚动。

“唐明黛?好耳熟的名字。”

“剑宗那个!不是说已经废了么……”

“嘘——”

李盼儿原本还沉浸在被救的喜悦中,可一听周围人的对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瞬间沉了下去。

差点忘了,师叔身上的伤……

她下意识地看向明黛,隐隐有些担心。

但明黛却没有回头。

“唐明黛?那个在魔潮里丢了修为的唐明黛?”李父显然也听过她的名号,但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唐道友,看在您还算个英雄的份上,最好立马把我家盼儿还回来,我们李家可以不追究。不然的话,休怪我们不客气。”

明黛听乐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劫匪似的。

既然如此,她要是不嚣张些,都对不起对方这精湛的演技。

于是她挑眉道:“我说了,我是这孩子的师叔。”

“她既已拜入我青山峰门下,那便是我青山峰的人,和你李家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