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间的感情也在量化,你在帮助其他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他曾经给予过我什么,又或者事后我在他这里能够得到什么回报……你不相信友谊,你觉得利益才是永恒的,所以你永远体会不到付出所带来的快乐,你不知道和朋友一起努力向着目标前进是件幸福的事情……”

“你在父亲的葬礼上眼泪都没有掉,你觉得这是一种理智,一种超然,你用哲学思想来武装自己……那是因为你只在乎你自己……这样你才不用感受失去的痛苦……你没有那样的勇气……”

“成默,不要还陷在你的心脏病里出不来,不要觉得自己曾经朝不保夕就应该深沉,不要认为你母亲离开你就是抛弃你,就像你不应该认为你父亲对你放养就是不爱你……你拥有的已经很多了,你得从过去的自己里面走出来,你得学会付出……”

……

这些话像是标枪,洞穿了他那孱弱的心脏,也像是醍醐,让他从自以为是的孤独感中拯救了出来。

他也无法说清楚对李济廷的感情,或许也谈不上感情,此时想来李济廷在他心中……就像是被谢旻韫折叠的那张照片。

不论他如何拒绝,都一直深深的存在着,被隐藏在灵魂的背面。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认为自己能摆脱父亲对自己的影响一样。

“杀了他!杀了李济廷!杀了你的师傅!那个教导你,庇护你的背影!”

成默内心知道这无比正确,只有杀了李济廷,才能百分之百继承来自李济廷的经验值,不用承受任何损耗。对其他人只能升到三十三级的天选者来说意义不大,可对成默来说这至关重要。

他的等级上限是九十九。

成默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这一刻真到来时,他却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淡定。他脸色煞白,像溺水了一样无法呼吸。他手脚冰凉,感觉握不住任何事务,包括剑柄。他低头不语,甚至不敢看李济廷的眼睛。

远处传来了玻璃震颤般的声响,然后是细微的风声,那风呜咽的呼啸,像是从某处破碎的空洞中钻了进来,钻进了这本该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其他事物存在的地方。

“大卫来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我。杀了我,你将获得我全部的技能和经验值,这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尼布甲尼撒,也许你还能超越我,成为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尼布甲尼撒。”

李济廷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被狂风吹得稀疏的烟雾。

成默能感觉到,他的生命之火快要熄灭了。

他回过神来,失焦的双眸重新落在了李济廷那佝偻的身上。他双手垂在膝间,斜靠在栏杆上,头枕着那灰败的白色羽翼,一只斑斓的海星正胆大包天的顺着耷拉在甲板上的羽翼慢慢的向上爬。刚才还静止的时间,缓慢的流淌了起来,四周那些如墙壁般高耸的海水在缓缓起伏,光也在运动,折射出的波纹在李济廷苍老的容颜上游弋,像是时光在他脸上刻下的皱纹。

“这算是一种诅咒吗?”成默握紧了拳头,他并不软弱,也从不怨天尤人,可此时此刻仍觉得命运对他充满了恶意。凭什么安排他来结束李济廷的生命?这种继承未免也过于残忍和无聊。一股混乱又抽象的哀伤袭上了他的心头,如同粘稠的油彩结结实实的涂抹在他的心脏上,他清楚等待这些油彩干涸以后,将永恒的附着于此。

李济廷微笑,抬起纤瘦干枯的手揉了一下他额前的发,“当然不是,我的孩子。”

成默苦笑着说,“……我的父亲因我而死,我的母亲因为我不知所踪,我的妻子也是为了我献祭了自己。所以您也要死在我手上吗?这还不算是诅咒吗?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活在虚假的时空之中……”

李济廷抬起萎靡的眼睛,凝视着成默,他黑色的瞳孔里还有一些光,那些光微弱的像是遥远的星光,他平静的说:“不,实际上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摆脱命运的诅咒。然而违背命运的行为,本身也被包含在命运当中。就像我们头顶的星光,在你抬眼看到它的那一瞬,它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只是当时我们尚未知晓,需要经历漫长的等待,才能看到结局。光锥之外,一无所知。光锥之内,无处可逃。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如那天上的星星,结局早已注定。”他疲倦的喘息了几下,“孩子啊!世间万物,皆有其时啊。所以,别再流连那往昔的温暖,踌躇于原地,把这温暖记在心间,怀揣着它,和此刻正和你并肩而行的人……向前走,不要回头,这样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走出那光锥。”

玻璃碎裂的声响越来越大,成默仿佛看见了数不清的光,就像是反射着明亮光线的玻璃碎片,它们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飘落,营造出了千树万树的凋零之美。而四周那围墙般的海浪滚动的也愈发激烈,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不停的撞击着脆弱的栅栏,随时都会狂奔而出。

成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埋藏在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情节闪过他的意识,像手电筒扫过装订在墙上的照片。那些照片又放大成被他镌刻在心底的影像。

“大概在你看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