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让黎昌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任克明承认这算是一件。

还有吗?自己还有让黎昌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吗?

任克明想不起来,也有些不敢想。

这些天,北半球步入冬季,天气渐冷,环境与身体都发生着变化。任氏的忙碌告一段落,任克明只用思考黎昌与自己的事情。

可他只要一稍稍回想过去的半年,就觉得自己实在疯癫过头。

自己往黎昌身上强加了很多东西。

就比如这场婚姻、这份协议,他不要他离婚,在关键时刻,却又自己次次退缩;还比如,不要黎昌接戏,不要他去法国,用手铐铐住他的手腕,逼得他说出绝望的话语。

这也是为何,落地英国后他首先给国内黎昌的经纪人打去电话——

他在尝试纠正自己的癫狂,他告诫自己,不要再阻拦黎昌的想法。

这也是,他出国的原因。

如果看着黎昌的眼睛,如果贴着黎昌的皮肤,他无法放手。

只有这样,只有千里相隔,他才能稍微放下内心潮涌一般的控制欲。

音响中的朗诵在继续:

「love gives naught but itself and takes naught but fro itself

(除了自身,爱不给予;除了自爱,爱不索取。)

love possesses not nor would it be possessed;

(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for love is sufficient unto love

(因为爱之于爱,便已足够。)」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

任克明想,自己如此的自私,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正如以前的相处,正如黎昌所说,任克明一直清楚自己对黎昌近乎病态的控制欲。但如此自我地束缚他、逼迫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不是自私过分了,任克明。

你究竟是爱他,还是仅仅想要占有他?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去约束他?

诗已经下一首,男音一点一点,蚕食着空气——

「love one another but ake not a bond of love:

(彼此相爱,但不要让爱成为束缚,)

let it rather be a ovg sea beeen the shores of your uls

(让爱成为奔流于你们灵魂海岸间的大海。)」

「and stand tother, yet not too near tother:

(应站在一起,但不要靠得太近:)

for the pilrs of the teple stand apart,

(因为廊柱分立,才能撑起庙宇,)

and the oak tree and the cypress grow not each other&039;s shadow

(橡树和松柏也不能在彼此的阴影下生长。)」

……

这首诗,名叫on arria

《论婚姻》。

论婚姻。

任克明握紧方向盘,锋利的眉眼深深暗下。

没有错,文说的没有错。

没有错,不要让天使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任克明,你是如此罪恶可怖的人,不要再拿你恐怖的自卑心去禁锢对方。

既然是天使,那就不要束缚他的翅膀;既然是月亮,那就让他高悬在天空之上——

罪恶的人不配碰月亮。

你本来就不配,你早该料到;

你不要意外,你放开他。

握紧方向盘的手陡然发力,手背青筋虬结,三两秒后,又骤然松开。

任克明再次深呼吸,遥望着远处孤零的海鸥,他垂眸,拿出手机。

手指在黎昌的电话上空悬停,最终却转移。

移向另一个电话,拨通。

黎昌放下手机。

他注视着眼前的书柜。

靠右一边,是任克明的书,书脊上纷乱复杂的英文字母,看得他目眩却仍不想移开视线。

方才和经纪人的电话通完后,他重新点回和任克明的聊天框,垂眸许久,但最终还是一条消息都没发过去。

任克明在英国……英国现在几点钟?

是天黑吧。

他收回打字的手指,视线轻轻地落在聊天背景上。还是那个背景,英国海岸的背景,两手交握的背景。

他忽然很想把这条项链找出来,再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