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李科长要把马同志开除了!”

“真的假的啊,好生生的就把人开除?”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亲耳听到的!马同志上次又是迟到又是骂李科长不像人,这次旷工三天!事情大了,他组长人呢,赶快去李科长那儿啊!实在不行就求,怎么也不能丢了岗位啊!”

“我这就去第一车间——”

陈子轻刚要说话,马强强就垂着头站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很大声地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小马,你先……小马你别跑,等我一下,小马?!”

陈子轻心肺都要吼出来了,他正准备去阻拦,身子起来一半时,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双脚。

那一霎那间,陈子轻起身的动作僵死了,他偷偷看向对面。

空荡荡的椅子上坐了个人,是刚才跑下去了的马强强。

穿的还是工作服,却明显不是这个时期的款式,圆乎乎的脸灰白,瞳孔睁大,表情神态令他陌生。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另一个马强强发出同样的声音,说出同样的话,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陈子轻的脑中突然闪过那两截蚯蚓,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抖着腿去追。

启明制造厂

有细碎的阳光透过林间,照在办公楼的玻璃窗上。

李科长正趴在办公桌上,写写画画着什么,他的神情很是专注。

忽然,身后的窗户传来“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砸窗户,李科长皱了下眉头,没有理,继续写画着。

“咚”又是一声传来,玻璃震动,李科长有些生气,起身推开了窗户。

外面的枝叶在摇曳,几片枯叶落在空旷的道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是哪个?”李科长对窗外喊了一嗓子,没人回答。

“真是无组织,无纪律……”

他冲着空无一人的窗外教训了一句,正要转身。

“嗵!”

李科长只觉后脑勺一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然后就晕了过去。

陈子轻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他快速敲了几下,改成拍。

过道上都是他拍门的声响,又重又急,听得人心慌。

“向宁!”

钟明的喝声从过道入口处传来:“你找李科长是为了马强强吗?”

他朝陈子轻这边走近,后面跟着个同志。

“向宁,你耳朵上的伤怎么弄的?”钟明已经站到陈子轻身边。

陈子轻依旧在拍门。

跟过来的那同志说:“向师傅,李科长在里面写东西呢,我才找过他,这会儿肯定还在写,投入进去了。”

陈子轻绷着的神经松了一根。

“所以说投入嘛。”同志冲里面喊,“李科长,向师傅来找你了,还有钟主任。”他朝陈子轻跟钟明嘿笑,“看吧,就说投入。”

陈子轻鼻尖上渗着细密的汗液,他太慌了,都忘了出声,演了半天哑剧。

“李科长!”

陈子轻的音量拔得一声比一声高:“李科长!”

“怪了,这咋还没声儿。”

那同志也喊了起来:“李科长?李科长!”

喊成这样,除非是死人才听不见。

陈子轻松下去的那根神经再次绷了起来,他抬脚去踹门,没踹门,腿上肌肉震得发颤。

他还要踹,一只手扣住他肩膀,将他拉到后面。

“我来吧。”

钟明站在陈子轻站过的位置,他看着没费多少劲,一下就把门踹开了。

门砸到后面墙上,反弹回来要撞到往里冲的陈子轻身上。

钟明及时把手伸到他头顶,撑住了门。

陈子轻冲进办公室,入眼只有安静的办公室,哪里有李科长的影子。

“咦,李科长不在办公室啊?”

那同志挨着钟明,惊讶地往里探头:“向师傅你别急,我找完李科长就在楼底下待着,没见他从楼里出来,他要么去哪个领导那串门了,要么就是去上厕所……向师傅!”

陈子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本来他是追着另一个马强强的,但在天台的楼梯拐个弯,另一个马强强就消失了,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的。

他就直接来了这里。

马强强嘴里说的“我已经决定好了”,多半是跟李科长有关。

两个马强强都那么说,李科长怕是……

陈子轻汗如雨下,胸腔里的心跳如同发动机的轰鸣,震得他四肢发软眼前晕眩。

“小马——”

陈子轻坐在冰冷的地上四下张望,对着虚空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那吼声让人听出了崩溃,濒临死亡的绝望。

钟明吩咐门边懵掉的同志去喊马强强,他进了办公室,俯视坐在那里的人,揣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