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眨眼间的事,台下的人没发现,拿第三的同志就在边上,看了个正着,他脸皮薄,明明不干他事,他却尴尬死了。

咋了啊,不是听说宗技术搬到向师傅宿舍的申请已经通过了吗?他们究竟合不合啊。

现在这鬼样。

同志溜回了自己的位子,决定当作什么都没见到。

陈子轻作为当事人之一,他不尴尬,他只是焦虑,宗怀棠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动不动就要人哄,多累啊。

明天成室友了,能处好吗?

进行曲放完了,喧闹突显出来,和谐的运动会,不和谐的第一名跟第二名之间有条看不见的三八线。

陈子轻必须以大局为重,他若无其事地对宗怀棠伸出手:“宗技术,忘了跟你道喜了,恭喜。我会永远记着这一天,记着你打断我战无不胜记录的瞬间,同样也会记着你来找我,你的解释,我的澄清,我们的交谈。”

“握个手吧。”陈子轻笑了笑。

宗怀棠不跟他握:“我当着别人面躲你了,你没感觉?”

陈子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感觉也给我受着。”宗怀棠直视前方乌泱泱的人头,“我叫你别跟我说话,你不听,你非要作。”

陈子轻把手收回去垂下来,眼睛也是垂着的。

宗怀棠的余光不受控地飘向左边,他突兀道:“毛桃好吃吗?”

陈子轻一怔,宗怀棠走了以后返回来过啊,是气不过想跟他再战?那怎么又没来搞,突然把脸皮捡起来了?

“我在问你毛桃。”宗怀棠低声逼问。

陈子轻想到那味道,舌根发麻,脸轻皱:“不好吃。”

话音刚落,宗怀棠就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

陈子轻:???

又怎么了?

宗怀棠撤回余光,他像在四月中旬吸到了七月的空气,很燥,燥得他头皮都是烫的。

一有点困难就向找他帮忙,向他求助,找他玩,鸡毛蒜皮一箩筐的小事都找他,透露出“我别的人都不信,我只信你,你最可靠”的信息。

大庭广众下都敢蹭他小腿,输了比赛还故意从他眼前跑走,故意让他看到是朝哪个方向走的,等着他去。

然后就红着眼拿小脾气跟他闹,试探他的底线,耍小聪明,用他之前说过的话堵他,要他不得不定义为是傻缺行为。

更是吃他吃过的桃,哪怕是酸的苦的,不好吃的都愿意吃下去,如果他挑明,肯定要说是珍惜粮食爱护大自然人人有责。

总有借口。

是不是把他当傻子。

怪不得一开始就想帮他揉腿,给他买药酒。

竟然对同性起那样惊世骇俗,天理难容的心思。

怎么敢的……

疯了。

宗怀棠压下眉眼,他的直觉告诉他,宿舍还是别搬的好,搬了会后悔。

真要是那个走向,不就印证了钟明说的话?

宗怀棠的唇角猝然拉成直线,钟明为什么那么说,是不是也知道什么?他偏了偏头。

陈子轻在跟钟菇挥手。

宗怀棠看见了,看成是在对钟菇身边的钟明暗送秋波,他冷笑,这网撒的,不去当渔民可惜了。

陈子轻听见了笑声,莫名一抖,询问的眼神投向宗怀棠,结果就被嗤了一声。

有病不啊?

陈子轻默默离他远了点,又想起要利用他,就默默移了回去。

什么都看在眼里的宗怀棠端正面色,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疯任他疯,明月照大江。

搬宿舍的计划不变。

就在这时,喇叭声大喊:“让我们欢迎王副科给三位同志颁发荣誉!”

启明制造厂

通常颁奖这活都是李科长一个人揽的,谁也别和他争,根本争不过,他是真的爱现。

这次竟然让王副科代劳了。实属制造厂的一大奇景。

陈子轻倒是没在意,等王副科给第三名颁奖,再是他。王副科走流程地把一块银牌挂在他脖子上面,在他的胸前别了一朵大红花。

他站得笔直。

此刻,他仿佛真的就是这个背景里的人。

陈子轻被突如其来汹涌澎湃的感受淹没,他于整齐的鼓掌声里将背脊挺得更直,正气凛然的眼睛看着前方,有什么从他眼前划过,他转头去看那东西的。

宗怀棠刚结束抛物的动作,他的脖子上空无一物,只有那颗痣随着他的吞咽轻颤。

陈子轻恍惚:“宗技术,你把奖牌丢了啊?”

宗怀棠随口说:“你不是不要?”

他下了台子,一伙同志推搡着抢到奖牌的同志围上来,他的唇角懒洋洋地一弯,笑意就要爬上墨黑眉梢,眼皮倏地一抖。

想起来自己在台上说的话了。

那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说给本就不怀好意的人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