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姜真目光清澈:“我才有知道真相的机会。”

“我不?是为了你。”方佳伶声音僵硬:“你弟弟难道没有告诉你吗,无论有没有你,我都会这样做的,只要封离能死。”

“结果就是,你确实帮了我。”

“你只要不?在关键时候对他手下留情,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方佳伶冷笑。

姜真起身,拍了拍裙摆,发现拜他所赐,她身上的裙子?大部分都被?濡湿了:“我还以为你会更想亲自杀掉他。”

“无所谓了。”

方佳伶声音平静。

他当然想杀了封离,一直都想。仇恨支撑着他清醒地去计划、去布局,每一个回想起过去的深陷淤泥的永夜,他都在一遍一遍演练如?何?用手里的剑刺穿那个人的心脏,碾碎那个人的神魂。

杀了封离,一度是他生活中的全部,他一切的行动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做,包括变强——在冰原中抵抗罡气,淬炼身体,是比修炼还痛苦千百万倍的事情。

他心中的一切都充斥着暴烈的仇恨带来?的火焰,浸染着噬骨的血腥和杀意,甚至早就做好了和封离同归于尽的准备。

诸敝州塌陷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对他来?说,离开倾颓的诸敝州已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大可?以顺势拿走骸骨的力量,直接去找封离复仇。

即便姜真会被?埋在水下,方氏会就此覆灭。

——即便诸敝州的每个人,都会死,他也不?该犹豫的。

他已经恨了两世,等了两世,只等着这一个机会。

恨意总是无师自通,而学会爱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在离渴望的结局最?近的时候,选择了放弃。

姜真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和骸骨相媲的力量吗?”

她其实是在问?天道。

方佳伶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没入水中消散了,他消失在水里,全无痕迹。

天道过了半天,才说道:“他害羞了。”

“……”姜真拍它:“我没问?你这个。”

她指尖拨动水流,发现池水已经恢复原样,方佳伶真的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衣服有些湿,外头正好有阳光照进来?,姜真便没着急起身。

姜真坐在地上发了会儿呆,在脑海里不?断搭建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全部推翻重想。

事关天地气运,也许她该更慎重一点,封离和从?头到尾都是凡人的徐白不?同,他如?今,是仙界最?强的人之?一。

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凡人,除了出生在皇宫,和城外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母亲认为她应该做一名?合格的妻子?,她没有舞刀弄枪的机会,也没有与生俱来?的天赋,修炼一事,她一窍不?通,所以才会更谨慎,更惜命。

她不?确信自己能不?能亲手杀了封离,但她必须去做。

姜真仰着头,回过神来?,看见持清站在她身后,影子?倒映在她瞳孔里。

持清神情温润,波澜不?惊,脸上多了一小道血痕。

姜真愣了愣,支起身子?:“你受伤了?”

持清半跪在她身后,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委屈:“他对我拔剑。”

姜真一怔:“姜庭?”

她转过头,想看看他脸上被?伤得怎么?样了,半路却被?他截住手。

他攥着她的指尖,引导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主动侧过脸,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没事,不?疼。”

姜真垂眸,这道伤再晚点都要凝固上了,她也不?觉得有多疼,但还是顺着他的力度,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表示安慰。

持清像只被?她抚摸的猫,眯了眯眼?,微微勾起唇角,姜真侧了侧头,被?他抓住的手腕,施加在上面?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些。

持清突然问?道:“衣服上怎么?沾了水?”

姜真张口,却略微有些迟疑,她要说吗?鲛珠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还有和持清说的必要吗?

她盯着持清的眼?睛,他面?容平静,和平时无二?,没有丝毫质问?或愤怒的神色,姜真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又来?了,这种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上的感觉。

姜真毛骨悚然,想抽回手,使劲半天,发现没抽动。

持清抓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平静地盯着她。

姜真越来?越心虚。

她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就是……没事。”

“是吗。”持清轻轻笑了笑,神色自若:“算了。”

他松开了一点她的手,又没有完全松开,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动声色地扣着她的手指,轻轻吻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