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陈诗罢了。

她从窗台下来,无措地点了一根烟,夹烟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她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来到桌前,胡乱摊开一张白纸,拿起笔,边抽烟边宣泄情感般写下一页又一页情诗。

烟抽完了就再点一根,纸用完了就再换一张。

这一刻,南舟是一个真正的才华横溢的诗人,弹一次烟灰,一行浪漫的诗就在她笔下诞生了,落笔的每个字都具象成小姑娘富有朝气的脸庞,小姑娘有大大的眼睛和圆圆的可爱的脸蛋,蹦蹦跳跳成一行行或长或短的诗。

写到灵感枯竭,南舟心情平静了,终于发现天早就黑了,她居然借着月光和路灯微弱的光,写了这么多诗,而她在写诗的时候,竟然丝毫不知。

她摁灭手中剩余半截烟,揉揉发痛的额角。

一抬头,吓了一跳。

陈诗站在门口,失神地看着她。

明明看不清什么,南舟还是心虚地挡在桌前,护住那些见不得光的情诗,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那你怎么不敲门?”

陈诗往前走了两步,“敲了,你没应,我担心你,就直接进来了。”

南舟往门外看了一眼,“她走了?”

黑夜总是偏袒痴情人,陈诗总算可以坦坦荡荡释放眼中情意了,她又往前走了两步,试探性说道:“如果你不想让她来的话,以后我就不让她来了。”

南舟反手撑在桌上,又撒谎了,“她能来给你补习,挺好的。”

“真的吗?”陈诗咬紧牙关。

“嗯。”

陈诗叹口气,疲惫地说不出话了,正想走,隐约看见南舟红肿的嘴角,她立刻紧张地走上前,担忧道:“你嘴角怎么了?”

想了想,她接着说:“是不是吃芒果过敏了?”

陈诗越靠越近,南舟心里越来越慌,她总担心陈诗一低头就能看清她那写了一桌子的情诗,于是她条件反射地推开陈诗想去触碰她嘴角的手,语气冷硬道:“别碰我。”

陈诗一脸受伤,“我没想怎样啊,我只是……”

她无奈一笑,委屈地摊了摊手,“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我没有做什么啊,你这是干嘛啊。”

南舟抓着桌面的手因用力太猛指节都泛起青白色,她微微提起嗓音,“你走,离我远点。”

“为什么为什么啊?”

南舟只想让陈诗赶紧走,顾不得别的了,言辞也有些过激了,“陈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烦。”

陈诗眼泪直接流出来了,边往外退边指着自己,想说话但半天没哽出来一个字,她倔强地擦了一把泪,失望地看了南舟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南舟以为陈诗不会再理她了,没成想陈诗出了趟门,再回来,大步走进她房间,把一支过敏药膏扔到桌上,一声不吭地走了。

南舟坐在床边,看着陈诗来,看着陈诗走。

陈诗第一次这样冷落南舟。

南舟以为陈诗心大,过几天就能好。与陈诗相处这么久,她认定陈诗是那种整天笑嘻嘻、生气转头就忘、没皮没脸的人,可她忽略了一件事——陈诗也是一个小姑娘,大大咧咧背后必定也有细腻一面,也会伤感会脆弱,会在关了灯的时候,偷偷躲在被窝抹眼泪。

朋友们都对陈诗说——你最近笑的越来越少了,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有,我当然有心事。

陈诗看着围在身边的男孩女孩,年龄都跟她差不多大,十七八九那样,整天除了研究游戏小说,再不就是上课时候把头埋进桌子下面偷吃零食,一个个看起来都没她成熟,她该怎么跟他们诉说她的心事呢。

所以她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面,用积攒许多年的阳光驱赶与日俱增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于是她拼命转移注意力,每天都和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的宋惊春待在一起,她戒了小说戒了游戏,想利用最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为高考努力一把。

周六一大早,陈诗下楼接宋惊春了,正好两人都没吃早餐,她们就近在小区旁边早餐店简单吃了包子喝了豆浆,这才有说有笑地回家了。

推开门,陈诗往里面看了一眼,心没来由地揪紧了。

南舟素面朝天坐在桌前,面前三碗粥冒着热气,她藏在雾气之外,一双眼湿漉漉,像是被谁欺负了。

她面前只有一碗粥,另外两碗在她对面,是为陈诗和宋惊春盛的。

从上周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天了,陈诗照旧每天正常跟南舟进行客气的日常必需沟通,但仅此而已,她没再去给南舟送过水果,也没怎么对南舟笑过。

陈诗变了,南舟能感受到。

还记得她们第一次见面,陈诗为南舟引路去她房间的样子,那时候的陈诗,是全天下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人。

那个陈诗去哪了,南舟找不见了。

眼前这个人,还是陈诗吗?

南舟愧疚地低下头,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