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这个人把她抢到山林间的时候,那洋洋得意的贪婪面容,她死死的盯着他腰间玉佩,想记住这个名字,下辈子化作厉鬼找他报仇。那是她这辈子不会忘记的恨,恨不得寝食其皮肉,每日夜里梦回,她都会被那段噩梦惊醒。

这么多年来,她每日除了看医书,就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不敢出门,一到夜里就会惶惶不安。没有一天有宁日。

而如今,玉佩沾了血,昭示着这个玉佩的主人已然遭遇不测。

她好像一口气忽然通畅了,眼里闪着悲欣交集的泪光。

“求求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顾盼生余光瞥向门外人:

“是一个白衣服的侠客给我的,她说一饭之恩,以此为酬。另赠姑娘白银十两,路引一张,可不用把自己拘束在这里。”

“另外带给您一句话:山水有相逢,望君多珍重。”

林沉玉安静的站在林间,看着那个姑娘慌慌张张的推开门,踏上了离家的道路后,叹了口气。

之前曾经和这个无名的姑娘攀谈过,她言辞间颇为稳重,父亲曾经是宫中的太医,可惜死的不明不白,只留下医书给她,她多年来一直在钻研医术,想要继承父亲衣钵,并查清楚父亲死因,多年来未曾懈怠。

就当是帮她一把,至于她以后造化,就凭她本事了。

反正林沉玉别的不多,路引倒是一堆,她还没有和萧匪石闹掰的时候,萧匪石给她批了一堆没有填内容的空路引。

“做的不错。”

林沉玉摸摸顾盼生的脑袋,他好似小猫一样仰起头,舒服的眯着眼,十分开心的样子。

“从宋念慈那儿搜刮了二十三两,还剩十三两,喏,你拿着,一路上看到什么就买,莫要客气,入海到师父家了,可就没有店给你逛咯。”

林沉玉把钱袋扔给他,他接下,乖乖上马。

“坐好,此间缘分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沉玉有些感慨,她就路过金陵拿个药,没想到遇到这么多事情。

想了她策马扬鞭,踏上了离开金陵的官道。

顾盼生瞥见她侧脸,只看见斗笠上白色丝带飘扬如龙跃,东方微白,她驾着马时不苟言笑,侧颜如霜雪般冰冷。

可他贴着她的后背,却感觉林沉玉的心却暖似火炉烧。顾盼生紧紧的依偎着,双手不自觉的环紧。

在林沉玉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乖巧的神色一霎时消散了,只是觑着一双凤眼,不紧不慢的打量她。

她真是个奇怪的人。总是会把心神,分散到和自己不想干的人事物上。用老太妃的话来说,这种人优柔寡断,顾虑重重,难成大业。

他永远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可他现在觉得,这种人倒也不错——作为一个靠山来说。

顾盼生眯了眼,抵着她温热的背,意识模糊了起来。他只觉得很舒服,这风雪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舒坦。

一琴一鹤一扁舟,南北东西更九州。

林沉玉打算从金陵到鲤城,在再打算坐老家——一个叫“更九州”的地方。

林沉玉祖居就在海外,她的祖先是开国将领,从龙有功,后来功成名退,便去了海外隐居,蒙帝王赐海外七岛为封地,不受朝廷辖制,被人誉为“更九州”。也是这个封地,先帝索性封了先祖做海外侯,世袭罔替,据说这海外岛屿,四季如春,恍惚若世外桃源。

只不过,去的人实在是少,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究竟是什么个模样。

她此番打算回程,自然是要坐船回去。因而从金陵千里迢迢折到了东南沿海的鲤城。

鲤城虽则是边陲小镇,却因为把握着通商海口,这些年也日益繁荣起来。外来藩人渐多,在这里集聚过日安定下来的,甚至形成了藩人巷。可见鲤城贸易景象之盛。

这一路走的赶,只消三四日就到了。

海边的气候倒暖和,看不见雪的影子,林沉玉牵着马儿走在巷子里,海边的小巷颇为狭隘,散发着海鲜的腥臭气息,两旁的房子是用海泥混着蚵壳搭成的低矮厚墙隔出的。

她一边牵马,一边伸手去摸那坑坑洼洼的墙面上裸露出来的海蛎壳,朝顾盼生笑:

“往昔海边日暮的时候,有许多贝壳漂亮的很散落在沙滩上,可惜现在官府封海禁渔,不能给你捡壳去。不然高低给你弄个项链玩。”

她蹲下身,抓住一只被打到岸上来的贝壳,在海水里洗干净了,递给顾盼生,笑道:

“倒是有一个漏网之壳,拿着玩吧,这东西可精致可爱,摆在书房案边,曲肱而眠时,能听见海涛声,梦里也可坐岸观海。”

顾盼生眼睛一亮,仿佛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睫毛蹁跹,眼眸专注,接过那贝壳把玩起来,好奇的问这问那。

林沉玉都一一回答了。

离了村进了镇上,踱步过蜿蜒的巷子,眼界就亮堂了起来,林沉玉老远就看见一处建筑,红砖墙白基底,燕尾脊出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