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临时改动自然不可能事先商量过。顾以诚看着文清让,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丝意味不明的的光,转瞬即逝。文清让眉眼随后漾起笑意,夹起唇间那支被“点燃”的烟,漫不经心朝顾以诚脸上轻吐一口烟雾。

后者屏息一瞬。

朦胧烟雾间,文清让的眼波有些迷离,格外摄人心魄,“谢谢。”

陈寂本人是位温文尔雅的教授,但文清让在此处演绎的是周昀对警察所描述的“陈寂”:一个迷人又危险,善于玩弄人心的形象。

他们沉默地分享一支烟的时间,平静表象下心思暗涌。

烟抽完了,天空飘起小雨。周昀撑起一把伞,两人并肩而行,他忽然说:“我记得老师你之前讲过,有些人选在雨天作案,不仅因为雨水能冲刷掉一些痕迹,也是出于某种仪式感。”

他侧过头,试图在对方脸上捕捉破绽,陈寂仿佛看透他来意,淡淡道:“如果是我,想做到完全不留痕迹,就会假手于人。”

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周昀迎着那目光,半晌后笑了,“我也这么想的。”

这一边是两人没有硝烟的博弈交锋,另一边是不断变换的命案现场,不同时间的场景在舞台空间重叠。表面上看,那些凶手是被人性中的卑劣驱使着作案,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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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场是陈寂的叙述视角,他从自己与周昀的初识开始,讲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出身于福利院的学生脸上总是挂着阳光笑容,会去养老院做义工,救助流浪动物,乐观开朗,讨人喜欢。

然而以陈寂的经验和直觉,这种看似完美的人,心中必然藏着一处阴影。只是他没想过对方沉迷的是犯罪,随着怀疑加深,他开始逃避现实,又忍不住想探知真相。

在那个雨天,他对周昀说的是:“如果是你,会做得不留痕迹吧。”

周昀有些错愕,“老师是在怀疑我吗?”

他眸光暗了一瞬,声音隐约透出兴奋,“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做?”

心理学是陈寂擅长的领域,他却无意中陷进对方设下的局,又或许他们原本就是相似的人。他心中的黑暗被唤醒,肆意疯长,直到双手沾上鲜血,才如梦初醒。

他跪倒在地,周昀跟着蹲下来,轻轻拉过他的手,把血抹在自己脸上,像孩童在用新得到的颜料涂抹色彩。他眼中闪动着喜悦和期待,问:老师,现在你都知道了,要救我吗?

陈寂低声叹息,露出一个绝望之后,疲惫和释然的笑。

他救不了任何人,包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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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场时,多数演员仍陷在剧中情绪,脸上没什么笑容。顾以诚站在台上兀自发呆片刻,文清让牵起他的手,鞠躬谢幕。

他们回到后台。顾以诚脚步迟缓,神情恍惚,仿佛人在这里,魂儿还留在方才的舞台上。

文清让在他身侧,有些担忧地唤了几声,对方才转头怔怔望过来,一瞬间眸中燃起惊喜,眼圈泛红,两行泪水无声滑落。

“老师……”

听到那个称呼,文清让心头一颤,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流泪的眼。那目光分明属于剧中的周昀,不加掩饰地,直直盯着自己。

文清让迟疑片刻,伸出手抚上顾以诚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擦掉眼泪。

下一秒,他被对方用力揽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文老师:小朋友怎么入戏这么深。

深渊镜(11)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文清让心跳得有些快。顾以诚头埋在他肩膀,身体微微颤抖,文清让回抱住对方,一下一下轻拍着后背。

“没事了,”他在顾以诚耳边低声呢喃,“已经演完了。”

后台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他们在角落里无声拥抱。有工作人员察觉到异样,过来关心地询问情况。

顾以诚恍若未闻,手臂仍牢牢箍着文清让。后者答道:“他可能有点出不了戏。”

演员太入戏向来不是新鲜事。那个姑娘了然点头,也没觉得奇怪,同附近的另外两个工作人员说了什么,走远一些,体贴地为他们留出一点不被打扰的空间。

顾以诚的体温隔着衣料传过来,在文清让的皮肤蔓延,烧得他有些发热。他倒不至于入戏过深,但方才在舞台上释放了太多浓烈的情绪,此刻也需要一个支撑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文清让任由顾以诚抱了一会儿,后者忽然从戏中惊醒,松开了手。

“……对不起,哥,我刚才有点失控了。”

他神情不安,似乎尚未平复。文清让面色如常,递了瓶水给他,“没事,先坐下来缓缓吧,等下还有媒体采访。”

顾以诚仰头灌了半瓶水。其他演员和staff走来走去,忙着卸妆和收拾。他望见周围憧憧人影,嘈杂声音灌进耳朵,意识终于回归现实。

他习惯在舞台上与角色共情,但像这样无法抽身还是第一次。他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