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到头来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置身云雾而不自知。

【灵为何?魔又为何?谁说的魔即是恶?又是谁规定的善就一定是灵?】

这是那一日,宋寄词质问他的话。

而他当时没有回答。

众人或许并没有注意,也根本没有人在意,可他自己心中却知道,那一瞬间,他竟是答不上来。

直到后来听了明黛的那一番话;直到这一个月以来,他亲眼见过了人间百态;直到刚才亲耳听见那些百姓的肺腑之言——

他方知众生苦厄不在经文中,不在佛寺内,而在这片赤色的大地之上。

而这些,他以前竟从未想过。

“天教生在千峰上,不得云擎也出头。”他叹了口气,问,“几位道友可知这句诗是何意?”

明黛微微一怔,顿时便反应过来,看他这样子,恐怕是佛心出了问题:“……是禅诗?”

空莲颔首。

他淡淡地说:“见山是山,见物是物,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此乃禅宗的最高境界,看似通俗易懂,实则不尽然。”

他自嘲:“明明是渡世之佛,却凌驾于千山之上,遗世独立……又有何意义?自以为开悟,却不过是刚愎自用,一叶障目。”

一番话听得几个小徒弟云里雾里的,好像弄懂了什么,但又好像没有懂。徐岷玉忍不住小声问:“看山不是山还能是什么?”

云时连忙捂住他的嘴。

此山和彼山能一样吗!

好在谈话的二人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明黛肃然起敬道:“大师不愧是大师,受教了。”

空莲垂首:“阿弥陀佛,唐施主莫要折煞小僧。实不相瞒,近日来,观唐长老教导几位小道友,小僧也深有感触。这话,当由我来说才对。”

明黛不解:“啊?”

空莲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捻动手中佛珠,转头向东方遥遥望去,目光悠远,不知正看向何处。

灿烂的日光洒落在他素白的禅衣上,铺成一层浅浅的金光,飘渺间好似一件金色的袈裟。

“施主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我想,小僧的道,也应在那浊世中。”

……

明黛万万没想到,她平日里随口说的一句教室常用标语,竟然会对这位年轻的佛修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于是她感慨地补上了另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大师心怀众生,定能得偿所愿。”

空莲:“多谢。”

他停顿片刻,又道:“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事,小僧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明黛闻言心头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听不得这种话,一听心里就紧张。

但她还是颔首道:“大师但说无妨。”

话虽这么说,但空莲却并未立刻开口,而是抬头看了一眼灵舟之上,神色间似是有些犹豫。

灵舟需要人为启动操纵,所以青容一早就上了船,并未露面。倒是几个小徒弟老早就上了船,这会儿正趴在船舷上朝下面张望。

明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心领神会,抬手在两人之间布下了一个结界,将声音同外界隔绝开来。

明黛:“大师请讲吧。”

空莲回神:“也罢……这番话或许有些冒昧,但希望施主不要介意。”

“敢问贵峰的五弟子可是出身东滁境内?”

五弟子,那不就是小豆丁吗?

明黛心头一惊,面上却不显,平静地问:“大师何出此言?”

空莲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才沉声道:“东滁有灵匿世而居,实为河灵之后也。幼生金鳞瞳,可窥世间异动,预见千里未然……”

明黛:“停。”

空莲收声。

短短几秒的功夫,明黛脸上的轻松之色已不复存在,目光犀利地问:“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空莲:“长老不必担心,小僧并无恶意。”

似乎是早就猜到了明黛会是这样的反应,年轻佛修一点也不慌张。

但明黛却不这么想。

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和端倪:“你从哪儿知道的?”

空莲:“多年前,小僧曾听住持与另外一位施主谈起过,倍觉新奇,所以才印象深刻。又因在魔宫旧址那次,正好见其瞳色有异,这才有此一问。”

“施主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单手行了一礼,面色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