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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极隔了许久才终于呼入一口空气,刀子一样挤进肺里,差点儿将他给撕裂。
“我那会儿还只想着至少要把你的魂魄重聚之后再送走,省的以后每一世都是个傻子,没想到会走到现在,”严律感觉到薛清极睫毛和呼吸的颤抖,并不在意地笑起来,把他的脸颊连搓带揉后又搂得更紧一些,“也挺好的,至少我终于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哭了。”
薛清极的手紧紧贴在严律后背,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度,这么温暖的身体,当年却泡在冰冷的雨水里。
他声音轻颤,却字字清晰:“等我找到办法,我找得到……会把空缺的这些时间都补回来,我会一直陪着你,和你在一起。”
严律的身体顿了顿:“你——”
“会清醒着陪你,会始终是我。”薛清极说,“我答应你,决不食言。”
严律沉默半晌,喉咙中像是含了一块儿棉花。
他头回如此明确地回答了薛清极,声音很哑,甚至有些难以察觉的抖:“好。”
严律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抱着个人就能踏实的时候,或许是累了,也或许是真的放松了,严律的思绪逐渐迟缓,慢慢在薛清极的体温中陷进昏睡。
薛清极这会儿虽然头并不算难受,但睡觉对他来说毕竟是奢侈的事情,好在严律在身边儿,他的夜晚并不算难熬。
他尝试着闭了一会儿眼,跟做梦似地回忆起以前在六峰时的事情。
那会儿他已重回仙门,门中同龄的师兄师姐们许多并未能坚持独身苦修,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许多事情由不得自己的理智做主,不过数年便陆续有人成亲离开六峰,在附近的村镇落户成家。
薛清极年少入仙门,修的是术法剑心,学的是清心寡情,又装的像是个潜心修行的正派人。
六峰上的同门时常议论时谈起他,互相猜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位剑修动一动凡尘心。
却没人知道他心早已动,只是对象非人,而是个老妖怪。
那老妖怪也不知道是什么邪门歪道,长了副好皮囊,又生了副谁都不爱的黑心肠,身边挤满了妖和人,关键是还活得长,老不死。
活得长就意味着老妖怪有大把的时光游戏人间,也能有漫长的年月够他去遗忘。
无论是妖族还是仙门,于他不过是迟早都要抛诸脑后的破烂回忆。修士也不过几百年寿数,薛清极死了,严律都还能活着,活到忘记他这个人。
话本里砍柴人误入深山与山神相爱的故事都是诓人的。
薛清极年少时对自己的这些心思并不理解,等后来某天瞧见弥弥山里拉着手红着脸说话的一对儿妖,才恍然明白这感情意味着什么。
再往后回到仙门,终于能独自领命下山出活,他常四处搜罗些零嘴儿带回去给那老妖怪。
已经记不得是闲逛到了什么地方,只记得有人神秘兮兮地从小画铺里闪出,沿着墙根跑走,落下的书册却被薛清极捡起,随手翻了两页,便被里头画着的东西震得愣在原地。
现在想想,那玩意儿画的其实并不多精巧,却已足够那个年纪的他开窍。
他胡乱将那册子塞到随身的收纳锦囊内,晕头转向地回了落脚处,没想到回到仙门便因出活时受伤而又发起高烧。
高烧让他陷入短暂的睡眠,梦里画册上粗糙的轮廓细致起来,其中一个是他,和他纠缠的人的脸也终于清晰,一双剑眉压着双深邃带笑的金色兽瞳,他一眼认出是谁。
那是严律。
再睁眼时那胡来的梦已消散,只剩下满头的汗和爬上脸的红晕,像是把他夹在火和冰之间熬着。
他年少时的感情汹涌又绝望,不需他人置喙就已经知道是条死胡同,却偏偏放不下忘不掉,换成别人,或许早惊慌地将那梦按下。
但薛清极却捂着眼,一遍遍儿地回忆着梦里的一切。
他躺在床上,心思和濡湿的裤子都被盖在了一张被子下。
那种暗恋的痛苦酸涩闷在他心里,许久都没能平息,乃至于后来严律再来六峰,兴趣上来拉着他去比试刀剑,他被严律握着自己手的温度晃得头晕,比试切磋时频频分神,被一刀挑掉了剑。
严律不知道他的心思,只顾着得意,还不忘嘲笑他退步。
薛清极恨得牙根痒痒,但看到严律飞扬无暇的笑脸,又喜欢的要命。
他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回忆逐渐褪去,当时那种纠结苦涩却还清晰。
严律睡得很熟,总是皱起的眉舒展开,呼吸平稳绵长。
薛清极当即将年少时的回忆抛诸脑后,只觉得要是让那时的自己知道现在的情况,必定要让当时的自己嫉妒得发疯。
和年少时的自己计较这个实在没劲儿,但他还是抿唇笑了,轻轻凑上去在严律的唇角吻了一下,随后坐起身,赤足踩着地板走出卧室。
要还给肖点星的剑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薛清极并未开灯,慢慢走过去找到剑匣打开,一柄剑刃锋利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