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辨别白昼与夜晚,是如此珍贵的体验,时间的流逝和天气也变得具体可感。文清让找到了新乐趣——早上醒来,起身下地拉开窗帘,可以准确判断今天是晴还是阴。看到恋人高兴,顾以诚心情也跟着变好。

两个人每天继续研究各种剧本歌谱。《破茧》的台词和歌已经滚瓜烂熟,也会演演之前合作过的其他剧,兴致来了就着钢琴伴奏唱歌,或是从古今中外的戏剧里顺手挑一段,不拘于形式,随心所欲。

顾以诚这天深情款款地对着文清让念“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若你在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把对方逗得忍俊不禁。

原本就是要哄老婆开心的,目的达到了,但顾以诚佯作不满,“哥,我情绪都到这里了,你怎么不接台词。”

“我没你信念感这么强,入不了戏,”文清让眉眼弯弯,努力憋住笑,“要不你先去爬个阳台,让我找找感觉?”

“我怕你邻居报警抓我。”

“那算了,我不是很想去派出所接你。”文清让想象那个场景,觉得更喜感了。

“这个展开好像也挺有意思,可以改编个全新的现代版本,荒诞派喜剧那种感觉。”顾以诚居然还一本正经分析起来。

讨论到最后,罗密欧与朱丽叶显然是演不下去了。此刻阳光正好,两个人坐在沙发里靠着彼此,顾以诚换了本黑塞的诗集来读,低声轻语,“……我见过你千百次,每次都显得骄矜、美丽、像谜一样……”

文清让眼睛感受到明亮光线,被阳光和恋人的气息温柔包裹,耳边缱绻声音带他入梦。有顾以诚在身边,梦还是现实好像也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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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陷入混乱梦境。在梦里,他重返舞台,台下座无虚席,他沐浴着灯光与掌声,长久地鞠躬。文清让知道自己身处梦中,自失明以来,他已经有过太多类似经历,无数次在失望中醒来,不会再将梦与现实混淆。

在梦境的最后,他看见了身侧的顾以诚。起初有些模糊,后来渐渐清晰。他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对方,却没有一次看得如此清楚。他们躺在床上,恋人的脸近在咫尺,闭眼睡得很安静。文清让目光自上而下,一寸寸慢慢打量,不舍得醒来。

顾以诚似乎比他记忆中瘦了点,面色也不太好。文清让端详半天,一阵心疼,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这个梦的触感居然无比真切,差点又要令文清让空欢喜一场。

对方眼睛动了动,睁开,盯着他的目光迷茫而恍惚。

“怎么脸色这么差?”

文清让柔声,心下叹好不容易在梦里见到你,你看起来却不太快乐。对我笑一笑吧,说不定下一秒,我就要醒了,回到眼前一无所有的世界里去。

顾以诚怔怔望他片刻,忽然一把攥住那只手,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哥,你……看得见了?”

恋人的声音和皮肤上的温度都太过真实,文清让脑中蓦地被某个念头照亮,一个激灵——

难道不是梦吗?

他轻轻挣脱对方,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日期,时间,都是对的,这个细节令当下更像现实而非梦境。他仍有点不敢相信,下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夏日的盎然绿意映入眼中,两只鸟正在枝头依偎着唱歌。

文清让用力掐自己的手心,痛感传来的同时,他微微笑了。

顾以诚跟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他,仍在发抖。对方不说话,头搁在他肩膀上,有温热液体砸下来。

文清让重新适应了一下眼前明亮清晰的世界,抬手爱怜地揉了揉恋人的脑袋,“……我都没哭,你怎么哭了?”

顾以诚半天才答话,声音闷在文清让肩窝里,绷了太久的弦仿佛在这一刻放松下来,“……我高兴。”

“让我转过来看看你吧。”文清让拍了拍他,语调轻柔。

对方闻言,轻轻松开手,文清让这才得以转过身,目光一点点描摹恋人的模样——顾以诚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在曦光中笑起来,尽管看起来有些憔悴,此刻落在他眼中的画面,却没有任何景色可以比拟。

心下仍感到恍惚。但无论如何,眼前人是触手可感的真实,自己终于从这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了。

文清让双手捧上顾以诚的脸,额头亲昵相抵,“能看见你真好。”

作者有话说:

“我不会操舟驾舵……”出自《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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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19)

“哥,哪有人一大早就去排练厅的……楼下保安都不一定上岗吧。”

顾以诚坐上副驾驶席,打了个哈欠,感觉上下眼皮正以亲密姿态无限贴近,难舍难分。谁家音乐剧演员早上六七点去上班?如果按时差算,他差点以为两个人已经进军百老汇了,发表托尼奖最佳音乐剧男主角获奖感言指日可待。

身旁的文清让关上车门,“都说了让你在家睡觉,我自己先去就行。”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