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要算在拉着他走那么快的人身上。

俨然忘了,自己是可以拒绝的,一路上都有机会。

宗怀棠闭目养神。

旁边坐过来一个人,在他耳边嘀咕:“刘主任怎么会晕倒呢。”

他懒得理会,人有旦夕祸福,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会是被鬼吓的吧?”陈子轻自言自语,“可能性很大啊。”

他唉声叹气,“要真是这样,刘主任要遭罪了,那么大年纪,还有基础病。”

宗怀棠依旧不搭腔,他现在遇到的事过于棘手,鬼算得了什么,有的事比鬼恐怖百倍。

长廊上的时间在幽静和嘈杂中流逝着。

不远处有工人家属在小声地哭,生老病死多常见。

“钟师傅来了!”

一声低叫刚落地,陈子轻就站了起来,匆匆迎上从长廊入口处跑来的钟明。

宗怀棠皮笑肉不笑地剐了他的后脑勺一眼,毛都秃了一块也不老实,积极成什么样了,对哪个都上心,端水功夫一流,上辈子是街头卖艺的吧。

陈子轻听不到宗怀棠的鄙夷,他对六神无主的钟明说:“刘主任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钟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嗯。”

陈子轻瞟了眼他后面的白荣:“白同志,你也来了啊。”

白荣回应:“向师傅。”

陈子轻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都是徒弟,大的衣衫不整鞋子穿反了,小的……十分淡定。

不合常理。

师傅在手术台上生死不明,做徒弟的心态再好,性格再沉静,也不会在此时此刻不慌不忙。

可是…………

他试验过了,白荣是活人。

原主跟白荣很少打交道,没什么可参考的,周围也没谁说白荣性情的问题,那就是一直这样子,或者有改变,只是不明显。

陈子轻坐回到宗怀棠身边,他的鞋底踩过黑果烂红花,走了一路,鞋印已经连浅红都没了。

像没有踩过。

厂里陆续来了一些人,又回去了一部分,医院不是能聚集的地方,会影响到医护人员和其他家属。

刘主任的手术做到了后半夜,手术室的灯才灭下来。

钟明马上去询问,医生的意思是病人没过危险期,要看四十八小时的情况。

今晚是肯定要留人过夜的。有两个徒弟在,要不了别人帮这个忙。

陈子轻和大家一起离开,他不忘叫上已经进入梦乡的宗怀棠:“回去睡吧。”

宗怀棠越过队伍,大步出了医院。

今年青蛙叫得早,在求偶叫得很起劲,黑沉沉的夜笼盖四面八方。

陈子轻随便跟个师傅打了招呼就追上宗怀棠:“你走慢点。”

宗怀棠自从换了宿舍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睡眠不足身体透支,他听着背后的喊声,速度不但没减,反而增长。

有股子负气的意味。

当事人也许意识到了,也许没有意识到,无人知晓。

陈子轻这几天多灾多难,追个瘸腿的男人都累得够呛,他喘着气边调整呼吸边说:“宗技术,我那会急了些,拉着你的时候走快了,让你腿不舒服了吧,对不起啊。”

宗怀棠挺高的身形倏然顿住。

“你别多想,我不是看低你,我只是……”陈子轻抿抿嘴,顾忌室友的感受,小心翼翼的,犹如捧着世间难得的大宝贝。

宗怀棠想,多么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简直是画龙点睛。

两人不在一个频道。

陈子轻一脸愧疚加自责低说:“我背你吧,这边没人走,不会被谁看到的。”

宗怀棠回绝他的好意,更是撤出他能伸手碰到的距离,避开可能出现的肢体接触,头也不回地走人。

陈子轻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我是妖怪吗?”

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宗怀棠无声道:“你比妖怪还可怕。”

原先用来收拢人心的手段,一点都没退步。技术更高超,更自然了。

广撒网,大丰收。

陈子轻早上听到大家议论,说是刘主任天亮的时候醒了,状况不好。他的心里就有了个七七八八的推测。

这个推测在钟菇嘴里得到了验证。

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头长发让自己一剪子剪到了耳朵底下,衬得个子更高,气质更爽利。

“我从医院过来的。”钟菇挎着包,工作帽拿在手上,“我哥还在陪刘主任,稀饭都喝不了一口。”

陈子轻问得直接:“刘主任还能回车间吗?”

钟菇摇头。

陈子轻又问:“你哥接嘱托了?”

钟菇把他当自己人,不藏着掖着:“是吧。”

陈子轻知道了,钟明要当主任了。

世事难料,钟明竟然直接跳过了副主任这个岗位。原主生前还想跟他竞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