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林沉玉都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青梅竹马,澹台无华。

倒不是认同算命的话:他天生白发浅瞳是不祥之兆。她并不理会这些抽简禄马的瞎话。林沉玉觉得反正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又不是怪兽,倒也能看。白发就白发吧,早晚人都是要老的,就当他提前老了几十年。

她不喜在于,他性格实在可恼,执着的让人头疼。

如果一件事他不想做,那么即使是刀剑加身,也休想让他移动半分。

儿时,他一句话说错,澹台叔叔命他跪地反省,他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昏死过去,也不承认自己言语有错。

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年没有见面了。之前就听说他和他叔叔的争执与矛盾越发大了起来,一个人不顾劝阻离开了更九州。

不告而别,不知所踪。

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见,真不知道是什么缘份。

澹台无华似乎感应到了林沉玉的心思,唇角微微漾起笑意来:“故人重逢,恰是良缘。”

林沉玉坚决反对:“不,我觉得是孽缘。”

老朋友见面,她也不客气了,随意的撩起衣摆,侧坐了进来:

“这两年你去干什么了?”

“前缘未了,业报相偿。其余的,恕不能提及。”

林沉玉听的牙疼,她本来以为燕洄那个谜语人够难受了,没想到这个谜语人比燕洄更可恶,她懒得搭理他,转身下了车,走向顾盼生,顾盼生看见她来,跑向她,将伞高高举过头顶,迎着她来。

“适才我问过他,关于金陵王的死,他只说是朝廷犬牙所为,别的一概不知,吐不出半点有用的话来,只是一个劲的说要回梁州。看样子他的作用只是个小喽啰,不了解更多的计谋。”

“他聒噪的很,然后我就学着您,就一掌将人劈昏过去了。”

林沉玉笑了,用脚尖碾过宋念慈脖子,他头歪过来,仰倒在雪地上,面上有肿青痕迹,看起来是被人殴打的,颇为凄惨。

“哟,这可不像一个掌刀能劈出来的。”她眯着眼,看向顾盼生。

顾盼生有些心虚的低了头,林沉玉噗的一笑。

这小公主倒挺记仇,不过也是他活该。

林沉玉脚尖微动,又碾过去看他脖子后一道痕迹,褒奖了一声:

“下手挺狠,力气挺大啊。”

看着这痕迹,顾盼生没少磋磨他,估计打昏之后又使了些阴招。这下即使是宋念慈醒了,脖颈也要疼十天半个月不得好了。

她倒不觉得顾盼生心狠手辣,宋念慈如此折辱于她,倒是他活该的。

她又简单搜了搜宋念慈的身,什么都没有发现,倒是怀里有个钱袋,她嗤笑一声,将钱袋捏在手心里,掂了掂。

大约有两个银锭子,并几两碎银。

这不义之财,她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林沉玉将宋念慈丢上了车,他笨重的身体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头颅正倒在澹台无华脚边。

林沉玉哗啦一下掀开教帘,月光撒在她背影上,照的她背影挺拔如松气质如虹,却照不进幽黑的车厢。她站着,他坐着。她在明处,他在幽暗的角落里看不见容颜。

月光是天赐的帘幕,将他们划分了个泾渭分明。

他修长雪白的手拈上她发丝,指尖轻捻,才飘落上去的雪花来不及安静,就在他指尖化成润泽的水光。

雪又开始下了。

“进来避避雪吧。”

“不避了,我要走了。”

林沉玉甩开他伸过来的手,转身就走。

他低了眉眼,微微咳嗽了一声,罢了强颜欢笑似的抿了抿唇,雪白鬓发遮住到下颌,愈发显得他有些羸弱。犹如仙鹤被困雪夜,低了清贵的头颅,这哀凄颤栗模样,实在是可怜。

林沉玉看不得他这样,叹口气,声音温和了许多:“有空就回家,回来了我请你喝茶。我虽然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是还是要保重身体。”

她重重的拍了拍车夫胸脯,解了穴位,便和顾盼生驾马离开。

车夫幽幽醒来,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听闻马蹄声渐,远入层山去也。

“无事发生,启程吧。”

车厢内传来澹台无波无澜的平静声音,马夫低低应了一声。驾着马缓缓拉起车来,他走时好奇的往地上看了看。

偌大的林间狼藉一片。有一道马蹄印沿着路远去了,人行渐远,马蹄入雪深。

马车碾出平缓的车辙印,杳杳向西行,那远去的马蹄印撒向东边,两道踪迹于林间相遇,最终还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了。

林沉玉没有多问,这让澹台无华有些意外。她素来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今日居然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了自己。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今日的林沉玉简直是听话的可怕。

等等……

澹台无华脸色一变,他摸向黄花木雕花小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