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迪在一个温暖坚硬的抱枕醒来,首先反应是这麽大的床应该很贵,硬度足够又能舒服沉浸其中,他包裹着松软棉被,往右滚两圈,往左滚个三圈,撞进一个木质气息和酒香的怀抱里。这是谁?路迪睡得迷糊,对於睡着之前发生的事就像隔了一片云雾,他在黑暗里看见了一双深沉的眼睛,还有明亮夺目的红发。

路迪惊讶地在床上蹦跳起来,更惊讶地盯着这一刻依然搂着他的男人,对方一点也不惊讶,从容玩味地大方任他看。「你是谁?」路迪这才想到应该找枪,发现自己穿着……睡衣?他哪来这麽高级的睡衣?不对,他怎麽会跟陌生的男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路迪心里的羞耻和悲愤战胜了对安全的考量,他推开男人,大声地质问:「我怎麽会在这里?你要干什麽?」男人从他左边换到了路迪的正上方,他逼近路迪的脸,青年稍微後仰、又躺回了床上,这下子男人把他困在坚固的身躯和枕头之间。路迪气得忘了恐惧,正面瞪着他,殊不知在男人眼里只是个脸颊鼓鼓的小孩子,显得更好揉捏。

男人说道:「儿子,我很乐意在床上与你消磨更长的时光,不过,现在是起床的时刻了。」

路迪坐起来,往墙壁挪动,尽可能离来路不明的男人远一点。他直觉男人对他没有恶意,虽然他看起来十分可疑,且考虑最近有无名凶手在他负责调查的地区乱窜。他的理论不包含美貌代表一个人品性,往往长得好看的人危险多了。

尤其是这个眼前的红发男人,英俊容貌罪大恶极,彻底超过人类能达到的极限。路迪不害怕,却有点紧张,吞了一下口水。「请告诉我,你是谁?」

男人站起身,高挑身形黑色西装,气势压迫肃杀。路迪明知他是真实的人,穿着也符合权贵场合气派的打扮,冲突的是,男人看起来像从古老的岁月而来,与这时代有着严重的割裂感。他面向路迪,微微低下头,行礼致意。

「「拉斐尔?洛维奇?帝默特森,前瓦拉几亚大公,此刻首要的身分是──你的父亲。」

路迪望着他,一时之间思绪难以运转,过了几秒钟才回答:「你是……我父亲?」拉斐尔又上了床,方才的严肃气氛瞬间散逸,回复慵懒玩闹的语调:「完全正确,我的好孩子,或者你可以叫我爸爸。」路迪愣住了,他想像过父亲可能拥有的许多样子,等到真正见面,又反应不过来。他应该站起来怀疑这个男人,无依无据地相信他的话是不理性的。但是路迪感觉到,男人没有骗他,他真的是路迪的父亲。

拉斐尔看着可怜的儿子陷入混乱的情绪里,揉揉小孩蓬松的金发,抱着儿子拍拍他的背。刹那间,路迪竟然有了想哭的冲动。这种时刻似乎过去也有过,他想不起来。

路迪小声地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为什麽不早点来找我?」不愿意听起来像个被遗弃的少年,路迪很快地反问:「怎麽证明我们的关系是你说的那样?」听起来有点怪,路迪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意思是说……给我看证据,这样我才会相信你。」说得好像现在路迪不信似的。拉斐尔没有放开路迪,温和说道:「慢慢来,我们有全世界的时间,你可以将一切好好问清楚。」

「路西安。」当拉斐尔说出这个名字,路迪内心深处点亮了,一股温暖自胸口漫延,浑身被轻柔捧起,轻飘飘的。

拉斐尔捏捏他的脸,回过神的路迪恼怒挥开男人。拉斐尔不逗他了,说道:「当你很小的时候,我经常需要到很远的地方,有一年特别地远,我担忧自己回不来,因而无法继续照顾你。」

拉斐尔看着他,慎重地说:「对不起,路迪。我不应该留下你一人,不论何种原因。」路迪收到天降父亲如此隆重的道歉,有点难为情。其实这几年他过得还不错,警察薪水付完房租、弟弟的学费,每个月偿还学贷之余,还是能想办法存点钱。

他握着拉斐尔的手说:「没有这麽严重啦。我有工作,也过得很好,你来找我,已经很开心了。」路迪注意到拉斐尔的话,疑惑道:「你说要去很远的地方,你的工作很危险吗?」

「是的,它们很危险。」拉斐尔侧身撑着床,看着表情专注的青年,觉得儿子真是太乖了,这麽善良听话,要是被别人欺负了怎麽办。

路迪接着问:「比警察的职责更危险?」

「超越常理的危险。」

路迪眼神一亮,惊喜问道:「你是情报局探员吗?特工、间谍?还是更神奇的职业?」拉斐尔并没有立即回答,笑着摇摇头。路迪纳闷地问:「你……该不会是黑帮吧。」

拉斐尔轻快地说:「我料理过黑帮分子,如果这说法能让你放心的话。」路迪松了口气,至少他不用亲自盘查自己的父亲。青年问:「这样一来,你是杀手吗?」除了军队编制及正规机构,政府聘用私人雇佣兵屡见不显,道德上来说非常有争议,有监於人民对此知情不多,因此没有引发激愤反弹。

「算是一种,与佣兵不同,我独立行动。」

「一个人?没有组织或团队?」路迪开始有点担心,父亲不是过於自信,就是极度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