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终于,来到了。

“孔老师,您的心愿完成了。”

“第三件事,请您嘱托。”

我和月饼拱手,鞠躬,施礼。

“吧嗒!”

我清晰地听到了,香柱熄灭了。那是,耗尽表弦的生命之钟,挣扎颤抖最后一轮秒针,戛然而止的停滞声。

当我们再抬起身,孔亮已经闭合双目,沟壑分明的眼角纹,残留着一丝,慈祥的微笑。

他走得,很欣慰。

我和月饼,没有悲伤,没有难过,很平和地安静站立。

乌篷船微晃,圈圈水纹,悠悠远去。带走了这一刻的明月星辰;带走了六十载的颠沛流离。

终于,远逝,了无痕迹。

他的故事,不为人所知;他的执着,不为人所晓。只存在于,我写在书中,化成铅字,一个极其简单的,名字。

孔亮,一路走好!

你临终前,是快乐的。因为,你相信,我们能完成孔氏文族千百年的夙愿;因为,我和月饼,强掩悲伤,极尽所能逗您一笑。

“嘎啦嘎啦”声响起,孔亮好似一尊年久失修的干裂泥塑,蛛网般的裂纹由额头至脸庞、脖子、身体……

一片片蛇癣状的皮肉碎块,脱离掉落在船舱,摔得粉碎,化成一蓬灰蒙蒙的烟雾。顷刻间,只剩一具端坐的骷髅骨架。“蓬”的一声闷响,骨骼崩塌,终成尘埃。

只剩,一堆尚且带着体温的,衣服。一张泛黄的白纸,被烟雾激荡,扭曲着怪异的弧线,飘然落下。

“记住今天的日期,每年都要祭祀老人家。”月饼从背包里找出一件白色t恤,撕成白布平铺船舱,双手捧着骨灰,放在布里,包裹结实。

我低低“嗯”了一声,捡起那张白纸,上面写了四个字。

“专诸刺僚?这是第三件事?”月饼扬扬眉毛,思索片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原来,钓鱼,是为了这个。”

我拎起那条金色鲤鱼,注视着已经灰白的死鱼眼,隐约泛着扭曲面孔:“月饼,我越来越觉得,那个恩公,是他!”

月落乌啼(十四)

“南瓜,你是怎么知道……”月饼脱了鞋子坐在船舷,双脚荡着河水,“哗哗”作响。

月光拖着他的背影,斜斜映在船舱,缩成浅浅一坨落寞的椭圆。我清晰地感受到,月饼的心情,很不好。既是因为孔亮的死去,也是因为致使孔亮死去的原因。

我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这段旅程,于桃花源,只是单纯的破解唐诗宋词暗藏的线索,寻找《阴符经》下落。及至黄鹤楼,才对“回到过去黑化屠戮四族”这件事形成确切的概念。当我们找到竹简,根据记录的文字,了解了那件即将发生极其恐怖的事情……

桃花源和铜雀台封印的异兽,孔亮离奇诡异的死亡状态,更是证实了这件事情的真实存在。

即便是坚强如月饼,也是血肉之躯,喜怒哀乐,活生生的人。换做别人,早就崩溃了。也正是他这份镇定冷静,给了我继续前行的信心。

孔亮的音容笑貌依稀浮现,几分钟前还好端端的人,就这么粉身碎骨化成灰色粉末。而他靠着蛊咒苟延残喘多活七年,所经历的身心折磨,更让我不寒而栗。

“我钓金鲤时,闭目感知自然的声音,唯独没有听到孔亮的心跳。”胸口堵得慌,我拧开瓶二锅头,仰脖灌了半瓶,递给月饼,“你呢?什么时候?”

“蛊族,会对蛊产生感应。”月饼接过酒瓶,出乎意料没有喝,而是缓缓倒入河水,“蛊咒,是被施蛊的人以身饲蛊,就是那条蜈蚣。其实那不是蜈蚣,而是……”

月饼说了两个很古怪的音节,应该是蛊语,类似于汉语中的le(三声)ze(二声)。

“当蛊咒没有完成时,蛊不仅不会夺命,反而会维持生命,直到立下的咒誓实现。”月饼把空瓶子没入河里,“咕嘟咕嘟”外涌的气泡和灌入瓶子的河水,非常矛盾却极其合理的存在,“瓶子是躯体,酒是血液,空气是灵魂,河水是蛊。装水还是装酒,空的还是满的,不由瓶子决定,而是拿着瓶子的人。”

“本来挺简单的事儿,让你不贴切的比喻,又差点整糊涂。”我从背包里翻出笔记本(不是手提电脑而是记事的本子),翻开“”标签的十几页,查阅内容,“接下来要做的第三件事,才真得头疼。”

“恩公,是谁?”月饼又一次倒空瓶子,装满河水,“有概念么?”

“小孩子过家家么?空瓶子都能玩出花儿。”我又翻出个笔记本,对照着上一本的某页内容,“目前出现的幻、魇两族,陶安然是我大学任教的同事,杂种徐勇健算是我的读者……”

“南少侠的意思是,你的命格和柯南很类似啊。他是走哪儿都死人,你是干啥都有人监视?”月饼终于不在玩瓶子,双手撑着船舷抬起脚,身体呈九十度角,全靠臂力支撑。

“月公公!挺严肃分析问题,您打哪门子茬儿?对了,你这个动作,瑜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