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玳觉着一个人拥有荣华富贵很难, 可要舍弃,更是不易。

但见谢今澜如今这幅好似没什么大碍的模样,忽然觉着, 果然不能以看待常人的目光看待他。

“世子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谢今澜道:“不论我去哪儿,你如今都要与我一起不是吗?”

那般笃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云玳听着有些不悦,可念在他说的的确是事实的份上,她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便只能抿着唇不语。

正如谢今澜对谢今棠所说的那样, 他不是离了谢府便不能活了。

京城较为昂贵的宅子便是他新的住处, 虽比不上谢家大的如同半个皇宫那样的宅院, 却也比许多达官贵人显赫太多。

云玳跟着他进府后,才发现他走路比寻常都要慢一些,后背的衣衫渐渐凝出了一丝红色的印记。

她突然便回想起东南先前说的伤口。

谢今澜为了救她, 被许商延将刀子从背后捅进腰间, 此事若不是她正好看见了血渍都快想不起来了,那人表现的跟寻常一样, 在谢家更是淡定如斯,闭口不谈自己身上的伤。

做人隐忍到这份儿上, 除了他也没有旁人了。

谢今澜忽然在回廊的尽头停下脚步,指着右边的一处院落,“你暂且住在那里。”

她下意识开口,“那你呢?”

谢今澜若有似无的目光看向她,云玳顿时觉着自己多嘴了,她这样问, 好像她很想知道似的。

刚要找补之时,谢今澜淡淡道:“去歇着吧, 我就在你旁边的院子。”

“哦。”

云玳没再多说,抬步朝着谢今澜方才手指的方向走去。

等进了院落后她才发现,这处布置的与她先前在谢府住的地方一样,此时仔细想想,好像方才从进来后,府中的景物摆置也与谢府相差无几。

若说这宅子先前的主子无意中便与谢家的碰撞在了一起,云玳压根不信。

最大的可能便是这处宅子的布置是按照谢今澜的想法休整的。

不但外边儿相同,就连屋子里也相差无几。

桌案上的紫金小炉、西边墙上的多宝镂空格,就连台上放置的画卷与铺开的纸笔都让云玳恍然间回到了谢家。

-

多日后,云玳听到了坊间消息。

谢今澜奉命从平王府中搜出了敌国金子以及有容卯为人证,替绀州当年的将军与将士平反,平王被剥夺王爵入狱,楚彦被贬为庶民,送至看守皇陵,没有圣命不得出,京城百姓哗然之时,谢家又传来一件大事……

那些她先前就已经知晓的事情如今又被人津津乐道时,她仍旧有些恍惚。

但同时,平王已经入狱,谢今澜所说的圣上会派人暗中查探,她也一直没瞧出来丁点动静,是不是表示她如今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不用待在京城了?

就在云玳犹豫了一整日后,夜里谢今澜回府,她没忍住去寻了他。

却在靠近房门时,听见东南错愕的声音传出,“您要去剿匪?可您又不是将军,圣上为何……”

“平息圣怒,剿匪已是圣上最轻的惩戒。”

东南又问:“那云姑娘呢?您这一去,短则一月长则半年,她该如何是好?”

“她……”谢今澜的轻笑声传来,“需要的从来就不是我。”

“去剿匪也好,离她远些,下次回来时,或许便能彻底忘了。”

他们在里边儿谈了多久,云玳便在外边站了多久,就算东南突然将门打开,云玳也没有心虚躲闪的意思。

东南诧异道:“姑娘,你……”

都听见了。

云玳看向谢今澜,“我何时可以离京?”

谢今澜目光平静的看了她许久,云玳在这样的目光下,不知为何,竟渐渐生了一丝恼。

他从容道:“随时可以。”

“圣上那边呢?他不会再对我动手了吗?”

“扬州与绀州等地方他都派人去过了,如今大事已成,你的生平过往做些手脚便能掩藏过去。”

所以圣上才会盛怒,在调查之后发现她的身份与谢今澜所说的并不相同,才让他去剿匪吗?

云玳问:“所以我当可能是真是圣上的孩子?”

“你在意?若是在意,我可以想法子查一个结果出来。”

在意吗?

先前或许是在意的,毕竟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少时也曾想过父亲是什么模样,性子如何。

可是在知晓父亲是当今圣上,而他和母亲或许还有那么一段不堪的过去后,她便不在意了。

若是认回父亲,却要让母亲到死都不得安宁,得到的远比失去多,那这个亲她何必去认。

“若是不在意,那日后便过好你自个儿的日子。”

他近乎于拉开界限的话无情的落在云玳耳畔,“嗯,我晓得了,那便祝世……谢公子,此去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