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要是说了,麻烦就来了。”

她摇着他的小辫子,“说说嘛,我想听故事。”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提旧事:“我是弘德二年的四月从京城外放到休原做官的,那时刚满十六。我才当了半年县令,赤狄东西二部就合谋南侵,彼时献宗在位,重文轻武,削了老将的兵权,换了纸上谈兵的货色,边疆连败几场,但凡是个燕国人都脸上无光。赤狄的东可汗驻军在白石关,离休原有一百里路,靖北军在那儿打输了,主将殉国,陈灌是副将,带着残部撤到休原。他们的粮草给奸细烧了,供粮的差事就落到了朔州知州头上,那老东西知道凑不出粮来,不想管,就一封急信推给我。”

江蓠好奇地问:“那个知州大人后来怎么样了?”

“他是个做生意的人才,一年能贪叁千两,前些年我把他砍了。”楚青崖继续道,“十万靖北军来休原扎营,我上哪儿给他们找吃的?就是有银子也没法筹到粮。我从小衣食无忧,来了休原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穷得当裤子,一个村凑不出一匹绸缎,每年都要向别的县借米,年年拖欠赋税。衙门里只有我是能干事的,除去一个六十岁的县丞,一个跛脚的主簿,一个醉醺醺的典史,叁班六房加起来只有十八人,空了十二个缺,你猜人去哪儿了?我来的前一年,他们和乡里豪绅火并,斗殴死了。我去豪绅府上拜访,他们家底还没我家厚,可刀斧兵器堆了叁间大屋,还有个员外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娶他的寡妇女儿。”

“他女儿漂亮吗?”

楚青崖捏着她的脸,“骨相挺端正的,我后来查案刨过她的坟。”

听上去又是一个复杂的故事了。江蓠把话扯回来:“这般穷山恶水之地,刁民横行,就是佛祖来了也没法给大军供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接到军令,就知道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干脆没做。”楚青崖笑道,“我立刻写了封信给我爹,让他把祖传的字画拿出来,上京献给首辅,让他必要时在皇帝面前帮我说话,救我一命。那晚我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不甘心,我是能轻轻松松考中一省解元的人,怎么去哪儿都不得志,竟然还沦落到行贿保命的地步?第二天上值,衙门里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同情,好像我活不过这个月了,只有老县丞夜里听到我长吁短叹,前来宽慰,说在其位当其职,做做表面功夫也好。”

江蓠认同地点头,“你要是在朝中有靠山,把该做的做了,就不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读的是圣贤书,七品官还没做满一年,就学会明哲保身了,空拿着一个月四两的俸禄,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我同老县丞诉苦,他却说,若是我在京城郁郁不得志,来了休原也不得志,那么以后换个地方当官,十有八九还是不得志,问题不在于这两座城,而是出在我身上。我听了后,一股热血冲到脑门,当即把送信回家的小厮叫了回来,只思索了一个时辰,重新给家里写了封诀别书,然后花重金寻了个去过草原的逃兵,和他一起扮成朔州卫偷偷出城,去西可汗的大营游说。我想着既然筹不到军粮,还不如从根源上解决,让赤狄二部自斗起来,就没工夫和我们打仗了。私自出城是死罪,不成功便成仁,若是成了,能流传后世,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若是不成,就当爹娘没养过我这个儿子。”

江蓠几乎可以想象出楚少棠和柳夫人看到诀别信时的表情,只有十几岁热血沸腾的少年人才能做得出这种事。

“好在我运气不错,被陈灌拦了下来,还等到了先帝的援兵。”他的目光稍稍飘远,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位英姿勃发的楚王,“他让大夫给我缝针,给我一匹神驹,一颗固元丹,叫我放心去,还说战事紧急,实在分不出人马保护我。这样已经足够了,我疾驰两天两夜,到了西可汗在狼牙坡的大营,被狄人拖进了帐子。”

她听得屏息凝神,两只耳朵竖着,黑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带着点儿紧张,像一只从地洞里探出脑袋的小狐狸。

楚青崖摸摸她的头顶,嘴角扬起,“那天也是凑巧,西可汗是个孝子,正给他母亲侍病喂药,可敦在一旁掩面大哭,我一看就知道那老太太熬不到第二天了。我把大夫给的丹药献了上去,那本是给我吊命用的,果然有奇效,老太太过了半盏茶就能睁眼了。西可汗要谢我,我趁机把利害关系说与他听,总之没说东可汗一句好话,他听完沉吟不语,派了两个外孙送我回休原,我是他母亲的恩人,他怕我死在草原上。可我没他那么好心,回城就把这两人杀了,免得让人觉得我勾结外敌。”

江蓠神采奕奕地道:“我知道,国子监上课讲过你是怎么游说的!一是东可汗的军队离盛京更近,能分叁路南下,打赢了他们占地利,是不会把膏腴之地分给西可汗的;二是西可汗曾助东可汗夺位,但弘德元年草原闹雪灾,东可汗一头羊都没给他们,是个不讲信义的小人;叁是假称得了朝廷密旨,倘若西可汗有意吞并东边的部族,大燕会予其辎重,东可汗攻占下的五个县城送给他们做牧马场。”

“我确是这么当着陈灌和先帝的面解释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