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川钩下第二颗石榴,这次是好的,没有虫洞,他丢进爱人的怀里:“怎么让你少点人情世故,就怎么来。”

陈子轻“噢”了一声:“我先不吃石榴了。”

他放下石榴,抓着轮椅扶手凑近梁津川:“我先亲亲你。”

梁津川把他捞到腿上,拍了拍他的屁股,用他喜欢的手抓揉起一块,缓慢而投入地和他亲在了一起。

吻都是苦涩的药味。

几年后,一天深夜,梁津川突然心口发堵气息困难,他撑在床沿咳血。

大概是复发了。

梁津川擦掉唇边的血迹,等待他的就是扩散到全身,器官衰竭,阴阳相隔。

屋里寂静没有响动,梁津川摩挲无名指上的婚戒,身后睡着他的爱人,被窝里还是暖的。

早上雾蒙蒙的,梁津川从衣柜里翻出爱人给他买的第一身西装,他穿上衬衫跟马甲,打上领带,扣袖扣,别上领带夹,再是穿上西裤,系皮带。

弯腰亲了亲爱人熟睡的眉眼。

随后穿上西装外套,拿上大衣,他打开门,用手挡着寒风点了一根烟,喉头充斥血腥,孤身走进大雾里。

像狗一样,快死了的时候离开家,离开守了一辈子的主人,找个角落等待死亡。

大片浓雾把梁津川卷进去,将他吞没,他痛苦地咳嗽着,寻思是放一把火把自己烧掉,还是绑块石头沉河底。

梁津川疯癫地想着。

最后还是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他满脸泪的回头。

回家。

爬也要爬回家,死在爱人怀里。

寡夫门前是非多

梁津川死在四十一岁那年春节。

也就是2021年。

梁津川死的时候蜷缩在陈子轻怀里,他像生命轮回到,安详地阖着双眼。

陈子轻紧紧拉着他的手,轻轻柔柔地吻在他微启动想喊一声“轻轻”的唇上,让他最后一刻感受到的是自己的吻。

当梁津川停住呼吸的那一秒,这个世上就没有他了。

梁津川三十一岁确诊,活了十年,那是他能和命运,和天斗的极限,他尽力了。

迄今为止,陈子轻来到这个世界二十五年,他跟梁津川相识二十五年,相伴二十五年,相爱……二十三年。

如果人生是一场旅行,二十多个年头代表的路段,足够漫长了。

陈子轻以为,这个任务背景感情线的结局是梁建川带他一起走,然而却没有,梁津川是自己走的,没有拉上他。

那么个偏执发疯,疑心病又重,还神经质的癖好绿色的人,竟然把他一个人留在世上。

陈子轻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梁津川放得下心吗,不怕他在身体原因的影响下和哪个男人睡觉,甚至再嫁啊?

无论是活着的梁津川,还是死了的梁津川,陈子轻都猜不透看不穿他的内心,只知道他的爱。

陈子轻忍不住地想,牵扯着他感情的梁津川走了,这条线的另一头已经空了,线在半空中飘飞没有了主人,那他呢,他的结局是什么?

终点在哪,为什么还没到啊……

陈子轻亲自给梁津川挖坟,一铁锹一铁锹挖的,他把手心磨出淤血和水泡,破掉流出血水黏在手上跟铁锹把手上面。

但他没有哭。

从梁津川快死了到在他怀里停止心跳,慢慢冷掉,慢慢僵硬,他都没有流泪。

山里到处都冰冷冷的,送行的人们在坟四周站着。

棺材板斜斜的横在棺材口上,这其实不符合村里的习俗,按理说抬出门前就该用大钉子钉死,可没人阻拦。

梁老五家里,一个不剩了。

男人静静地躺在棺材里,他面容死白僵冷,还是好看的。

陈子轻没有把他的假肢卸下来,而是给他按着,藏在裤管里,脚上套着定制的鞋子,他身体两侧都放着一副假肢,是让他换着用的。

“走吧。”陈子轻趴在棺材边沿,他把手伸进棺材里,摸了摸梁津川的脸,指尖细细描摹了两遍,“走啦。”

再见。

梁津川,再见。

棺材入土,坟填上去,只留一个小土包。

不管是男女老少,什么年纪,什么骨骼什么皮相,一生或长或短,或平庸或精彩,或悲苦或幸福,死后就这样子。

村民们陆续安慰坐在坟前的人,安慰这个在梁老五家做了两回寡夫的可怜人。

先是嫁给老大,后又嫁给老二,都没了。

要说可怜,村里好像没有哪家不可怜的,如今这些个家家户户,没有哪家不缺人,土房子换成楼房,堂屋变成客厅,土路修成石子路跟水泥路,日子一天天好日子,人越来越少。

送葬的村民们下山了,只剩集团的一众高层,男女都是职业装,一身黑,他们挨个上前,告别死去的人,安慰活着的人。

一番惨白伤感的流程走完,陈子轻还坐在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