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唯一弟子,得到她的倾囊相授,无可撼动。

赌输了,无非命丧黄泉。

用一条命去赌一份信任,这买卖是不?和?当的,可他和?林沉玉之间的关系本就?是这种不?对等,雪地里,他跪在地上,她朝他微微倾下伞来,他才?得以不?暴露于雪中。

他厌恶了日常的被动,想要贪心些,在这段关系里攫取些主?动的感觉。

哪怕是用命去赌。

坠落的感觉并不?美好,风刮在他耳边,犹如刀割,完全失去了依靠,一口?被没入深渊。

就?要坠落到海面了。

三……二……一……

一声涛拍浪,银光闪过,爪钩猛然勒住了他的手臂,勾在他的肩膀上,将他一整个人犹如钓鱼一般的钓了起来。顾盼生吃疼,只感觉胳膊要废了,嘴里一股血腥味反上来——是他巨疼的情况下咬破了嘴唇,他猛回头看向船身。

他愣住了。

林沉玉给他画过子母舟的图,一艘船一左一右夹着小?舟,可眼?前的东西,和?子母舟没有一点点的关系,他忽然想起来了海边吃到的马牙。

马牙,是一直依附于船而生,啃啮船而存活的动物?。顾盼生在海边吃过这种东西,长相很恶心,斑斑点点的,可吃到嘴里十分美味。

马牙依附船身,寄生其中,啃啮殆尽。

当地渔户对这种东西恨之入骨,每日出海回来,船上都黏着一身,如果不?拿刀一点点挂掉,再补些油刷上去,这些个祸害早晚把船腐蚀个透。

可他看见了,这小?宝船上附着一艘不?大不?小?的尖尾船,紧紧的依附在小?宝船的身上,就?好像马牙一样,寄生其上。

不?,不?是依附,它的船身是横着插进?小?宝船的头部的。几乎是直接是自己从小?宝船里面生出来一般,一个身子完全是镶在了小?宝船的头部,严丝合缝的紧合在一起。尖尾和?尖头正?挂着红彤彤的丝绸花,伪装的恰好,似乎看不?出是两个船。

不?是母子船,一母二子一左一右。

而是胞胎子,子在腹中,即将出生。

就?好像枯朽树木里面潜伏着的蛇,盘着身躯闭着眼?毫无声响,唯独等待着迷途的小?麋鹿路过,就?破开树木撑出身来,一口?吞下猎物?。

他被人猛的一抽,提溜了回来,挂在了尖头船上,只听?见小?船里传来的声音粗犷又兴奋,一只健壮的手透过缝隙伸出来,迫不?及待的掐住他的脸:

“终于给你落在我手里了!林……”

那人声音戛然而止。

顾盼生眯着眼?看着小?船里的人,这人生的高大,他额间围着一黑色发带系到脑后,露出额间一点美人峰来。

数九寒冬,他裸着上身,腰间腰带勒的低,直挂在腰胯上,能看见上面两道深邃线条没入腰带中,叫人浮想联翩。肥大的裤脚垂在地上,露出他的脚踝来。微暗的灯光照着他水光润泽的饱满健壮酮体。

他看见顾盼生的一瞬间,眸里有震惊有不?解。

那人反应过来,有些咬牙切齿:“林沉玉人呢?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叫乳臭未干的小?儿来给她顶罪!”

他有些暴躁似的,挠挠头:“妈的,她怎么跟缩头乌龟似的一动不?动,难道她越活越回去了?老子还有大事没有办呢!你是谁?”

“我是她徒弟。”

他眼?睛一亮,俯身去看顾盼生,眸中忽然亮起来光芒,语气癫狂了起来:

“这么好!你说我把你的人头割下来,再送到船上去摆着,再把你的肉烤了,你猜猜看他们会不?会抢着吃呢?那场景一定很美妙吧!”

“不?会的。”顾盼生面无表情。

顾盼生余光看了看天上月,忽的绽出笑来:“因为,你会比我先死,先死的人是杀不?了我的。”

他微微挪动旁边机关,船身一阵震颤,往外面出来了一些,他好有地儿探出半个身子来,目露凶光:“你口?气倒狂……”

妄字还没出口?,顾盼生忽的低头,他背后绑着的宝剑噌一声甩了了出去,那人感觉后背一阵劲风从天上直劈下来。多?年死里逃生的潜意识叫他马上往前扑去。可顾盼生死死扒住船边,抵在他前面,林沉玉从他后面,笔直的砍了下来!

前后夹击!这一对师徒欺负人啊!

他仓皇之下只能遁地翻个个头躲过去,却被人一脚踹的蜷缩起来。

林沉玉挽剑如虹,一剑横在海东青脖上,丢了手中麻绳,冷眼?看他。

眼?前人生的桀骜的很,峻眉鹰眼?,挺鼻薄唇,面上自带三分杀气,光看着就?叫人吓落胆。

她准确的喊出来人的名字来:“果然是你在捣鬼,海东青。”

海东青,天上最为凶险的禽,也是海上最狠毒的海盗,也是她的老仇家。

顾盼生第一次看见, 林沉玉真正杀人的样子。

她并不言语,只是长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