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面露讶色,“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全力以赴。”成默回答道,“而且我的人应该快要到了,他们就在路上。”他说了谎,他并不知道雅典娜他们什么时候能到,更不确定那些曾经说会来的人会不会来,他将孤军奋战。

但信心比金子更重要,即使是孤军奋战,他也要将信心传递给他们。

孙永面色凝重的说:“那就靠你了。我们会尽快撤离和完成修整,你坚持住。”

成默点头,“但你们一定得快点,约翰·克里斯·摩根肯定会暴露我的位置,第一神将随时都有可能先赶到这里。”

“我明白了。”孙永转身之际,停顿了一下,又对白秀秀说,“白神将,撤离的事情交给我……您先好好休息一下。”

白秀秀湿润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红晕,如同海面倒映的霞光,只是这霞光一闪即逝,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点头,“记得把所有人的尸骨收好,我们不能把他们抛在这里。”

“好,我马上安排,您随时做好准备离开。”孙永头也不回的跑向舰岛。

成默和白秀秀目送孙永离开,四号堡垒中央这一大块区域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同时转头,默默的对视了片刻,海风从两个人之间穿过,这也算不上久别重逢,却也鼓荡着物是人非的萧瑟,仿佛他们已历经了寒暑几度山水万重。

“成默……”

就在白秀秀开口之时,成默直接将白秀秀横抱了起来,他展开了羽翼,跃向风中,向着舰岛的最高处飞了上去。猛烈的爆炸过后,天空一片澄澈,没有一丝云朵,横亘在蓝色天幕之上的银河清晰可见。海上的浪花却没有停歇,剧烈的在翻涌,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的天气。远处的电磁炮阵上闪烁的灯光像是萤火,矗立着的塔吊和船楼影影绰绰,连绵在一起好似城市的模糊的轮廓。

风声在成默和白秀秀的耳畔呼啸,大略是情绪起伏不定的缘故,这单调的风声摇晃着海浪,也蜿蜒曲折成了一首乐曲,星月如闪动的音符,他们穿行于和煦的梦寐之中。

到达了舰岛的瞭望台,成默将白秀秀放了下来,低声解释,“没这里方便我们说话,也更方便我观察星门的人。他们随时会到。”

白秀秀没有理会成默的异常,汹涌的情感和泛滥的疲惫让她早就不堪一击。她毫无选择的跨越了矜持和身份,紧紧的抱住了他,将脸颊依偎在他的脖颈处。

这一秒她终于获得了安全感,这安全感令她舒适的闭上眼睛,能彻底的放松下来。假寐了顷刻,她如同睡着了在梦呓般说道:“真是太好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成默感觉到白秀秀尖尖的下巴搁在肩膀上有些硌人,呼吸之间也带着氤氲的潮湿气息。她指尖的瑟瑟和柔软身体的颤抖敏锐的刺入了他的肌肤,就连心跳声都毫无遮挡的融在了一起,像是他们之间空无一物。

温存的刹那,他感觉到了白秀秀身上散发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且温柔的气息,和那个忽远忽近又高高在上的白秀秀相去甚远。这种融化后的软弱实在是令人难以抗拒,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给予她更多慰藉,给予她更多的温暖,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

“人生不就是相逢和告别的集合?只要活着就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一定得活着。”他不敢去看怀中的白秀秀,甚至不敢将她抱得更紧,他只能说些是是而非的话。

“可有的时候活着真的太累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法闭上眼睛。哪怕是眨眼,仿佛都要面对噩梦惊厥的纠缠。哪怕是坐在黑暗中,我都能看见那些死去的同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满身是血,慢慢沉入深海。当我打开灯,满眼都是猩红的血在飞,是白色的弹道和激光的浮光掠影……孔黎走了,老师也走了,就连谢校长也走了……我走在路上,死亡像是没有尽头……”

白秀秀的音调略带着鼻音,她在尽力隐藏她的哽咽,却那么无力。她依偎着他,像是一只受伤的猫咪。她将这些天糟糕的经历都零零散散的讲给了他听,字句音节如掉落藏匿一切的大海,如雨点入水的余音,在风中,在他的耳畔辗转成悲伤的歌曲回响。渐渐的,潮热的眼泪沾染了他的肌肤,忧伤和疼痛缓缓的浸了进去深入血液,直到引发他心脏抽痛,眉头紧蹙。

“我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我明明知道,逃往新希兰方向的潜艇出了问题,可我还是没有通知他们,这其中还有顾非凡和关博君他们……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原本以为我也会死去,可我还活着……”

听到有关顾非凡和关博君的消息,成默的思绪也变成了一团乱麻,他愈发认为这都是诅咒,所有的一切都是李济廷命运的重复。他多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告诉她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可最终却只是轻轻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一字一句,如同在许下承诺,“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

白秀秀柔柔的“嗯”了一声,像是将一切都嘱托给了他。

这小女人的语调,让成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并不是他想要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