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是太子殿下的好意,她自不会推开。

秦舒凝小手在罐子中捻了些许鱼料,轻轻一撒,池塘中便有成群的锦鲤扑腾着凑过来,聚在她脚下这一处。

宫中养的锦鲤,自是品相上乘。

宫灯辉煌,落映在鱼背上,折出五颜六色的光。

秦舒凝眉眼间藏着欢快的笑意,指着其中一条,“太子殿下快看,这一条吃得好多啊。”

话落,她便又从罐子中捻起些鱼料。

周胥珩偏头掩唇轻咳几声,又从怀中掏出另一方绸帕,握过她的手,仔细擦拭。

声音缓和温润,“鱼饵是给鱼吃的,你若是用手捻过,记得要擦拭干净。”

少年的手指修长,指盖红润,掌心有在巡防营历练时留下的薄茧,指腹温热。

秦舒凝眨了眨眼,仰头看他,“太子殿下,你的手好好看。”

周胥珩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

微微板着声音吓她,“总说这些话,若是被秦将军听去,免不得又要训你。”

秦舒凝仔细瞧他的眉眼,胆子忽然大了些,“可是这里只有我与太子殿下两人。”

内侍站得远,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太子殿下会同我祖父说吗?”

“你怎知我不会。”

太子太子妃(三)

秦舒凝扬着唇笑开,眼底落满灯辉,“我猜太子殿下不会。”

初见时他没有计较她无意的冒犯,今日她想喂鱼他便递来鱼料,还为她擦手,这样的事,只有家人为她做过。

而且太子殿下还长得好看,性情温和,不似府中哥哥们五大三粗。

虽然每次见到他,他不是受伤便是生病,这身子着实弱了些,瞧着还不如她健朗。

但这样的太子殿下,定是好人。

好人便不会到祖父面前打“小报告”。

秦舒凝仰头望他,黑白分明的眼底满是笃定,唇边的笑却藏着压不住的狡黠。

她没说话,但这副模样落在他眼中,与撒娇无异。

周胥珩移开眼,没有拆穿她,“那便如你所愿。”

“谢谢太子殿下!”

周胥珩见她开心,眉眼间也跟着染上几分笑意。

水亭中有夜风拂来,迎着风,他又咳了几声。

一旁的内侍听到动静,又忍不住劝,“殿下,要不咱们回东宫吧。”

“这…晨起时明明好些了,怎的现下又咳得这么频繁…”

周胥珩以绸帕掩唇,咳得剑眉微拧。

一旁的秦舒凝小心翼翼伸出手,像以往她阿娘那样,学着在他背上轻拍,轻声问道,“太子殿下,这样有好些吗?”

周胥珩勉强止了咳,抬眸看她。

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眼里是满满的担忧,他直起身,低声道,“吓到你了?”

秦舒凝摇摇头,“太子殿下,若是身子不适,那便早些回去吧。”

内侍见秦将军家的小小姐也帮着劝,更有底气了些,“殿下,申时已过,太医说您酉时一刻得喝药,还是快些回去吧。”

秦舒凝满脸认真,“虽然药汁确实很苦,但生病了得喝药才能好。”

更何况他的身体本就不好。

她轻声细语地哄,“太子殿下,你要听话。”

周胥珩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些苍白的唇抿了抿,没说什么。

秦舒凝继续劝,“下次我给你带些蜜饯好不好?”

“有了蜜饯,喝药就不苦了。”

听到她的话,内侍哑然,心道这偌大的东宫难不成找不出一块蜜饯吗。

况且太子殿下怎会被一块蜜饯所迷惑,秦将军家的小小姐着实不大会哄人

然而还未等他心中腹诽结束,便听到自家太子应声的话语,“好。”

“过几日,孤去将军府上取,可好?”

秦舒凝没想到他要亲自来取,但也找不出别的理由拒绝,便点了点头,“好。”

见她答应,周胥珩唇角微勾,低声嘱咐身旁其他的侍从,将秦舒凝送回宴会女席上。

——

但秦舒凝终是没等来太子殿下找她要蜜饯。

因为他出宫了,离开裕京去了南方。

今岁夏季,南方雨水多,堤坝决溃,地方官员尸位素餐、毫无作为,百姓苦不堪言。

圣上派他亲往南方治理水患,顺便整顿地方官场。

秦舒凝给秦炼送炖汤的时候,偶然听到他在书房里感慨。

说圣上真狠得下心,太子殿下不过十几岁,这一去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况且天高皇帝远,水患是天灾,官场腐败便是人祸,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后悔都要来不及。

秦舒凝端着漆盘站在门口,胭脂色的唇瓣不自觉抿得死紧。

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南方阴雨连绵,等到归来时,怕是这身子又要亏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