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她张嘴吃掉奶冻儿,摸了摸肚子,摇摇头,“睡过就不难受了。”

塞卢斯年幼听母亲讲过,一般女子怀胎叁个月就不孕吐了,但桑从初怀胎起就孕吐,一直到最近才停。她人太小,肚子太大,晚上压着睡不好,常得半夜去解手,孩子又在肚子里踢踹闹腾,是以近来总是头晕嗜睡。他的小姑娘体弱,跟朵温房里的娇花似的,更得悉心养护。

女孩儿小口小口从他手里舔食奶羹,草莓般的小舌尖儿偶尔勾一下勺,白嫩细软的纤颈起伏着往下咽,大眼睛亮晶晶的,教养极好地从不在咀嚼的时候讲话,细软的小嗓子断断续续跟他讲白天宫里发生的趣事儿,什么乌鸦拽了小松鼠的尾巴啊,花园里的大兔子新生了小兔子啊……然后又说起她读到的有趣儿的典故,那些他年幼就熟读的书,从她嘴里说出来,即便文字原封不动,忽然就平添了他从没发觉过的动人生趣儿。

这小家伙,平时跟只小奶猫似的,倔起来就成了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他把最后一勺羹酪儿喂给她,把碗放下。

“等下回去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不许熬夜看书,不许等我,知不知道?”

那么,他不回去陪她睡了?

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严重的事儿?

桑咬着唇,斟酌着如何开口。自从她偷抄密信的事情以后,他明令禁止了她打探任何消息,她的苦肉计倒是奏了效——他是真以为她出卖了他,好在只是把她在地牢里软禁了俩月,怀孕后又软禁在寝殿——但代价是,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一丁点儿外界的消息了。

小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塞卢斯心知肚明她想问什么,谛视她小脸儿,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边儿,话不疾不徐,“想什么呢?”

小姑娘双眼滴溜溜一转,开始了迂回战术,“妾说出来,殿下又要恼妾。”

塞卢斯哼笑,“你说,孤保证不恼。”

桑乘胜追击,“那殿下白纸黑字写出来,不可出尔反尔。”

她居然还怕他出尔反尔。塞卢斯怒极反笑,冷哼道:“当初背信弃义、见利忘义的可不是孤王。”

这话说的极重。小姑娘立刻跟扎破了气的皮球一样,脾性萎顿了下去,蔫蔫地低着头,小嘴儿一瘪,眼泡儿里慢慢蓄起了一汪儿泪,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却没哭出声。

说来也怪,她当初抄的那封密信,若传出去,早要了他八百条命,可偏偏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福柏手里。桑当晚半句解释都没有,只求一死,但后来他跟她在一起时——无论是床笫间,饭桌儿上,读书说话时……甚至就在刚刚——他注意过她瞧他的眼神:满满当当全是最纯粹的爱意,尤其是刚睡醒的时候,或含情脉脉、温柔似水,或波涛汹涌、炙烈浓稠,她有时候注意到他在看她,慌忙垂眸掩住,灼灼的情意却仍旧从睫下溢出,藏都藏不住。

塞卢斯直觉的那种目光不是演戏能演出来的。他过去二十余年里也少不了要和冈比契埃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倒不是说他做不来的她更做不到,而是说,她若是想骗他,干嘛还慌张地掩藏?

在塞卢斯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确实很爱他,但被达里奥斯吓怕了,急于自保而做了糊涂事。

当时的他根本没想到,他的小姑娘,下了一盘比这大得多的棋。

当时的他只是觉得,桑自幼被最亲近的人出卖,卖到戏团那种地方为奴,如惊弓之鸟一般,总是难以相信别人。性命攸关的事,她当然要自己去搏一线生机,不能依靠旁人、把胜算交托到旁人手里。即便这个人是他。

他怎么能怪她呢?一切,终归是因为他当初没保护好她,让达里奥斯那畜生……

他气自己没好好爱护她,却也伤心她不信任他。但他想让她信他,完完全全信他。

塞卢斯把桑拥紧了几分,轻轻拂去滑落姑娘脸颊的两颗清泪,叹了口气,柔声道,“有密报,亚述正在边界秘密屯兵,若孤继位,立刻就要发兵突袭。”

长臂一捞,从案上拿了张卷起来的信纸,展开在她面前。

桑眨掉模糊视线的泪水。消息是机密,信纸却不是军报,说明是塞卢斯在军中的线人偷传来的密信。老皇帝还没死,窃取军机,这可是杀头的罪。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他,“殿下就这么信妾?”心甘情愿继续往她手里递刀?

他刮了下她的小鼻头,无奈地笑,“孤早晚折在你手里。”

她心尖儿一颤,泪又涌了出来,赶紧掐手心一把,提醒自己把正事说完,“殿下若在西北行政各省有信得过的人,可令他们先屯兵屯粮,打探消息,准备应战。”

塞卢斯扬了扬下巴,是在指刚刚封好的信筒,笑得意气风发,把她拢得更紧,“不谋而合。”

桑心头又是一阵隐痛,在后悔之前赶紧说,“殿下当尽快与吕底亚联姻,免得——”

她话没说完,下巴一疼,被男人狠狠掐住了脸,逼她往进他那双冷蓝的眼里。

“你再说一遍。”

她呜咽出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