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冷峻阴寒之意,瞬间笼罩了他。

那一刹那间,萧逸才只觉得自己竟是全身冰凉,心跳呼吸尽数静止,全身寒毛倒竖,仿佛已到了生死边缘一般。

萧逸才身子大震,下意识地向后连退几步,刚想说话,突然手上一轻,那灵牌却是凌空飞了出去,直接落到了道玄真人的身旁,然后便看到他伸出一只手拿住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那可怕可畏的气势沉沉地压在这里,令人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道玄真人变得有些低沉和冷峻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坟茔不立碑,灵牌不写名。”

萧逸才脸色大变,但还未等他开口,便只听前方“砰”的一声闷响,那无字灵牌在道玄真人手上被直接捏碎,散成十多块木屑落到了地上。

“不上灵牌,不入祖师祠堂!”

他的声音,如幽灵一般在这昏暗空旷的祖师大殿里回荡着。

萧逸才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不敢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快步离开了这里。

大殿之上,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身影。

道玄真人枯坐了很久很久,然后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伸出了手,从身边地下那一片碎木中,取了一块破碎的小木块拿到身前。

他的手指轻轻摸索着这个小木块,片刻后手指上忽然流出几滴鲜血来。他便蘸着这鲜血,缓缓在木块上写下了三个字:

万剑一。

鲜血殷红刺目,仿佛能刺痛人心。

道玄真人站了起来,绕过巨大的供桌,走到了如小山一般的灵牌灵台前,在边上一个不起眼角落里找到了一条隐蔽的缝隙,然后将这小木块塞了进去。

随后他转身走到供桌前,仰首再一次看着那众多威严肃穆的灵牌,面色漠然,一言不发地从一旁取过三支檀香点着了,拜了三拜,轻轻插在香炉之中。

轻烟袅袅升起,香火幽幽。

道玄真人负手转身,走出了这座祖师殿堂,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

……

晨钟暮鼓,日复一日,仿佛永无止境。

每一天都仿佛与昨日一模一样,有人感觉枯燥,有人觉得心安。悠悠岁月,或长或短,本在人的心间。

一转眼,鬼厉已在天音寺中待了多日,听着晨钟暮鼓从寺内不知名处每日准时响起,一天天地度过。也不知怎么,才几日工夫,他却已经融入这奇异的环境之中,每日里沉默寡言,只是怔怔出神。

他正值壮年,虽然受伤颇重,但身体年轻,本身道行也是极高,再加上天音寺对他意外地大方,有什么好药俱不吝啬,跟不要钱似的一股脑往他身上使用。以天音寺的地位名声,寺里的好药,自然放到天下也是一等一的,药效迅速发挥,他一身伤病竟是迅速痊愈着。

不过数日,他已经能够下床勉强行走,只是走路时候,胸口依然剧痛,没走几步,便喘息不止。不过饶是如此,也已让前来看望他的法相等人非常欢喜,赞叹说往日从未见过恢复如此之快的人物,看来不出一月便可完全康复了。

鬼厉平日里与他们也是淡淡相处,偶尔交谈,双方对彼此之间对立身份避而不谈,在法相等天音寺僧侣眼中,鬼厉似乎是他们好心救治的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不是他们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从青云门手中硬生生抢夺下来的魔教妖人。而鬼厉也没有再询问天音寺众人为什么要救他的问题。

时日就这般悠悠而过,鬼厉的身子一天一天好了起来。很快他已经能够比较轻松地下地走路,有时晨钟暮鼓响起的时候,他便会拉把椅子,打开窗户,坐在窗边侧耳倾听。似乎这天音寺里的钟声鼓声,对他来说,竟是另有一番韵味。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天音寺中僧人只有法相与法善常来看望他,其他僧人都没有过来,更不用说普泓上人等普字辈神僧了。而因为养伤的缘故,鬼厉也从未出过这个房间,除了偶尔打开窗户向外眺望。展现在他眼前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庭院,红墙碧瓦,院中种植的几株矮小树木而已。

只是对鬼厉来说,这样一个普通朴实的小院子,竟是有几分久违的熟悉感。从他打开窗户的那一天起,虽然没有表露,但是在他心中却已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朝听晨钟,晚听暮鼓,这般平静悠闲的岁月,不过短短时日,已让他沉浸其中了。

没人知道,在他心中曾经最大的奢望,也只是过着这样平静的日子……

须弥山,天音寺,那广大恢宏的殿宇庙阁中,那一个陌生偏僻的角落小小庭院里,就这样住着,住着,住着……

“吱呀”,木门一下子被推开了,法相走了进来,向屋内扫了一眼,随即落到躺在床上的鬼厉身上。鬼厉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法相微微一笑,转身合上门扉,向鬼厉道:“今日觉得怎样,胸口还疼痛吗?”

鬼厉身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向法相看了一眼,淡淡道:“你每次来都要问这句话,也不觉得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