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周成的声音严肃起来:“韩棠,今晚宴会上第一件拍品就是那颗蓝宝石,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件遗物,你有多在乎你哥,我就有多在乎它,如果它被人抢走,我会比死还痛苦,这种感觉你懂的吧?”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韩棠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冷。

他当然懂。不过他和周成不一样,如果有人敢打陆衍的主意,他一定会在那个人动手前,想方设法先把人弄死!

韩棠身上的戾气上升到一个高度后,很快淡开来,他收回目光,随手捋了捋头发道:“行了,我这就过去。”

“你动作快点,要来不及了,还有,你打算怎么做?”

“这些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你把画准备好,九点整见。”

他把浸透了血的护腕丢到地上,冲朝他走来,预备解说下一场比赛的裁判道:“认输,不打了。”而后从八角笼一跃而下,无视上台前丢在地上的那件单价超过五十万的外套,径自朝门外走去。

打手们没有命令不敢阻拦,几百号人眼睁睁看着他走出赛场,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所有人才彻底反应过来。这一下算是炸开了锅,骂娘的,说他打假赛的、阴阳怪气喝倒彩的此起彼伏,声音大的快要把天花板掀翻。

吴皓额头出了点汗,他没料到这个一整晚都在玩命的年轻人会忽然惜命,他低着头道:“是我的疏忽,我这就让人把他找回来。”

“你拦不住的。”男人的声音不无遗憾,他如盯紧了猎物的鹰一般,扫过韩棠离去的方向,无声笑了笑:“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格斗场一侧停着辆重机车,韩棠站在车边,对紧随而来的保镖说:“你回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来之前周少交代过,一定要把人准时带到,可见识过刚才的事,保镖面对这个看似娇气无害的大少爷,再也摆不出什么强势态度,他拘谨地低着头:“……是。”

“还有。”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把他的脸抬起来,迫使他跟自己对视:“今晚看到的东西,我不希望我哥知道,如果他从谁那里得到什么消息……”

保镖瞳孔微微颤抖着,但被那双看似笑盈盈的眼睛盯着,半点都不敢往旁边看:“……我懂,我什么都不会说,不是,我今晚一直在家,什么都没看到。”

韩棠拍了拍他的脸,笑道:“谢啦。”

他戴上头盔,跨坐到车上,巨大的轰鸣声带来一阵呛人的长雾,不一会儿便咆哮着消失在夜色里。

第2章

哒、哒--

别墅浴室里水声停了。韩棠赤着脚走到淋浴间外,吃饱了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莹润的亮白色,乌黑的发丝不住往下滴水,流过线条优美的脖颈、瘦削的肩膀、最后凝在深陷的锁骨里。

他顺着水流落下的方向看向自己的手臂,伤口被水泡的惨白,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边缘正朝中间收拢,短短半个小时,这条去医院也要缝上七八针的伤,已经有快要愈合的迹象。

韩棠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种快速复原的特殊体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印象里在六岁以前,他还经常因为没人照料磕磕碰碰受伤大哭,最严重的一次,是被那个他喊“妈妈”的女人拿装了大半开水的热水瓶砸伤。

他躲得快,只被烫到小腿,小孩子皮肤生嫩,那个女人又没耐心,草草拿剪刀剪开裤子就是一扯,结果生揭下一整片皮肉。

这种事经历的多,太细节的他也想不起来,但他明明记得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四年?还是五年,他腿上都带着红蜈蚣似的狰狞交错的疤痕。

可是现在……

浴巾下的两条腿干干净净的,不要说疤痕,连个毛孔都找不到。

韩棠恍惚了一瞬,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有一段时间好像被人偷走了。他才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就一阵刺痛,连带着耳膜也鼓噪起来。

在刺痛彻底蔓延开以前,他飞快从浴室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冷迫使思绪顿止,混乱导致的痛苦随之慢慢平息下来。

算了。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盯着镜子里那个朦胧的影子对自己说,不是什么愉快回忆,忘了也好。

浴巾擦过手臂时蹭出了几缕血丝,带来一点微乎其微的痛,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不知道疼一样,用手胡乱撕扯着伤口边缘,直到那里再次撕裂、流血,恢复狰狞,随后他用手机拍下受伤的照片,一番操作过后,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上一次生病还是两年前,好像也是因为类似的事惹恼了陆衍,陆衍一晚上没理他,他忧思过度,半夜就发烧了。虽然只病了两天,但那之后长达一个月予求予给的时光,让他回味至今。

陆衍见不得他受伤,这是他的筹码,也是仰仗。

用浴巾把模糊的镜面擦干净,明亮的光圈中映出一张秀美的脸。任何示弱的表情出现在这张脸上,都不会显得违和。